她是他最后的理智
她是他最后的理智
被一阵铃声吵醒,苏玩觉得自己的头很沉,模糊地看到了是姑姑的电话,她哑着嗓子接了起来,对面的女人不容她拒绝地让她带上行李下楼。 苏定晴不放心让她这段时间一个人住,非得把她接到自己家去。 头又沉又痛,苏玩靠在车窗上看着五光十色的街道灯光,想要闭眼,却又不得不睁开,以免脑子重新坠入深海。 “你休息好了,记得联系宁树,这段时间他帮了不少忙。”苏定晴开着车说道。 “好。”苏玩应下,这账是越欠越多了。 苏定晴在房间收拾着床铺,苏玩和公里在餐桌前面对面大眼瞪小眼。 公里的眼里是关切,但他似乎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苏玩吃完宵夜,打了个嗝,状似轻松朝着公里一笑。 她忽然指了指阳台,公里顺着望去,却没发现什么异样。 而后他听到一声响指,他转过头时,一根小猪皮杰模样的麦芽糖就出现在了他眼前。 苏玩笑了笑,把糖塞给他,公里也随之笑了起来。 “爸,我知道怎么安排,您别插手了。” “我还不知道您什么脾气?您自己说话多讨人厌您自己也清楚,你别烦她,她就好得很……” 苏玩抱着枕头听苏定晴打电话,苏定晴回头看了她一眼,安慰了老头两句就挂断了电话,朝苏玩耸肩:“你爷爷就这脾气。” 她把枕头扔在床上:“他怎么说?” “不重要,睡吧,明天想吃什么,想好了发给我。”苏定晴点上了安神的香薰,望了苏玩一眼,见她还算轻松,就退出了房间。 苏玩又把枕头抱在了怀里,她呆呆坐在床边看着窗外。 她打开手机,收到了不少询问和着急的消息,她在聊天框打下“我没事,我很好”这几个字,挨个发送出去。 她把这句话复制粘贴了很多遍,停留在和梁浮的聊天界面。 她删除了这句话,放下了手机,仍旧盯着窗外。 我没事,我很好。 有的人会用一句话把自己缠绕起来,仿佛这样的包裹渗透进内里,就能够变为真实。说是自欺欺人的逞强,但比溃不成军的狼狈要让人好过些。 郊区家具厂。 正是中午时分,工地外临时搭建的棚屋内工人正在用餐,莫莫吃着饭就开始咬筷子失神,被对面的男人提醒了很多次。 “怎么这个星期你精神不好啊?哪里不舒服吗?” 莫莫摇摇头,说着去接水,走出了棚屋,拿着水杯刚叹了口气,就听到了一声“你好”。 比起上一次在码头见,苏玩又变得瘦削了。 她们坐在工地旁的椅子上,苏玩递了一杯水给她:“我问警察要的你的住址,谢谢你为我作证啊。” “你要是还记得以前的事,就不用跟我说谢谢了。”莫莫低头。 “我这次来,是想问你另一件事的。你认识这个人吗?”苏玩找出了之前租房子的时候收到的梁浮的简历,把上面的照片递给莫莫。 莫莫的脸色瞬间变化,从紧张到无可奈何。 “我昨天,去警局又解释了一下我当时提供的视频,里面就提到了这个人。我认识他的时候,他叫李承谦,是一个毒贩。” “那我跟他熟悉吗?”苏玩问。 “我昨天去警局,解释的就是这件事,”莫莫拽着手里的瓶子,咬着牙说,“苏玩,你们两个住在一起很久。” “住在一起?”苏玩蹙眉。 “苏玩,”莫莫撇过脸,“他强暴过你,你告诉过我。” 风沙迷了苏玩的眼,沉默良久后她低沉着说:“哦……这样啊。” 她沉默了一阵,忽然伸手抱了抱莫莫,虽然有些突如其来,莫莫愣了愣,却也安抚着她的背。 苏玩下午去看了母亲,女人见到她很兴奋,拉着她分享自己最近的折纸,她积攒了一筐各色动物的折纸。 护士说,前段时间医院来了个新的护工,这段时间在教大家折纸。 苏玩陪着母亲玩,母亲发现了她手腕上的伤,很紧张地看向她,苏玩轻声说了句“不小心的”,母亲突然张开了双臂。 苏玩已经不记得多久没有这么和母亲拥抱过了,她怔了怔,也张开了双臂。 温暖的怀抱让她的泪水不自知落下,很快又擦净。 苏玩在一筐动物折纸里,发现了一朵玫瑰的折纸,护士说道:“这个是经常来看你mama的一位先生折的。不过他也有好多天没来了。” “他有说是谁吗?” “说是你爸爸的朋友,一直戴着个项链,项链款式看起来有点女式所以我有点印象。” 是他。 粉红色纸玫瑰在阳光下还泛着碎金。 她陪着mama晒太阳的时候,见到了那个新来的护工,是个四十岁的中年男人,高挑,身材也保持得不错。 男人走到mama身边,教她折马,说是上一次答应的。 男人看向苏玩:“前段时间的新闻我看到了,有些护士也看到了,不过你放心,我们都没有告诉你mama。” “谢谢。” 看到苏玩恬淡地和mama讲着话,男人双手插兜,目光变得深沉后说:“不怨恨吗?” “什么?” “你的委屈,你的痛苦。不怨恨吗?这些人,这些事,凭什么你就这么倒霉呢?” 苏玩拿着手中的纸,指甲捏得发白。 “都过去了。”苏玩勉强笑了,她知道一切都没过去。 等到苏玩离开,男人蹲在苏玩mama身边,看着女人无忧无虑的样子。 “姐,疯病不是会遗传的吗?她怎么还没疯啊。”他抓过女人的手,在膝上交叠,一脸不解。 虽然是周末,但是因为要谈一个重要的客户,苏玩晚上跟着上司在一家饭店里一直陪吃到了十一点。 她喝得有些迷迷瞪瞪,打车回家的时候,因为最近附近市政施工,不得不在还有八百米的地方下车自己走回去。 这里有一片老房子,她穿着高跟鞋缓慢扶着墙往回走着,煞白的路灯下她突然蹲下吐了一会儿。 路灯下的人影突然多了起来,她还没来得及转头,胶带封住了她的嘴,一个口袋罩在了她头顶。 细碎的脚步声突然传来,她被拖着往街道深处去,她尝试挣扎求救,却被狠狠抽打了一下。 抬着她的人突然闷哼一声,苏玩突然感觉自己被扔下,袋子外面是打斗声。 穿着黑色连帽衫的梁浮戴着口罩,才挥了两拳,被抓住的人大声求饶,剩下的人也都四散跑开,甚至没有一个想和他周旋。 “你们是谁?”梁浮冷声问。 “我不知道啊,我真的不知道。”那人被梁浮打了两拳,脸都登时肿了一团,缓缓侧过脸。 梁浮顺着看过去的时候,看到刚才慌张的女人取下了头顶的袋子,一脸镇定地撕开了嘴上的胶带,看向刚才“绑架”自己的人:“谢谢啊,钱找你们刀哥拿吧,我给他了。” 那人连滚带爬跑了,梁浮看了她一眼,刹那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又环顾四周:“就你一个人?” 苏玩擦擦手准备站起来:“不然呢?” “想抓我下次记得报警安排好人手,就你一个拦不住我。”梁浮撇过自己的脸不看她,戴上帽子就离开。 谁想抓他了? “梁浮。”苏玩上去追他,黑暗街道里疾步离开的身影没有任何停留。 才走了两步他就听到了“哎呀”一声,他转过头就发现她崴了脚蹲在一边。 他才走近就被她死死抓住了衣角,脚一点事没有站了起来。 “你还想用这招骗我多少回?就不怕狼来了?”他低声问。 “我用多少次,你才会不来救我呢?李承谦。”苏玩问。 他只会一次次上当,永不拒绝,她很清楚。 “你,记起来了?” “没有,但是知道你是谁了,”苏玩走回原处提起自己掉落的包,“跟我走吧。” “去哪儿?” “去一个安全的地方。” “苏玩,”梁浮看着她的背影,“你应该听说了。” 这帽子下的他撇过了脸,他双手骨节处都是刮伤,这两天不知道在哪儿过的。苏玩朝他走近一步,他又退一步,躲闪着她的注视。 “我都知道,但是我来找你了,梁浮。” 就是她对现在发生的所有事的判断。 “我现在是嫌疑人。”他抬起手想靠近,又收了回来。 “那你做了吗?”她直接问。 硬挺的鼻子在灯光下都显得模糊虚弱,白色的路灯绕着躲在连帽衫下的人照射,却偏偏隐蔽他的神情。 “我爱你,我不会伤害你,”他顿了顿,声带了一分哽咽又很快压抑下去,“我一直都记得,我是警察,不是毒贩,我没有忘记过。” 他没有因为巨额的利润就忘了自己是谁,也没有在充满无序斗争和杀戮的世界里忘记过怎么做一个人。 可是现在,他说不清了。 女人伸出手,递出那根项链,轻柔说:“跟我走,好不好?” 石板上女人的影子一步步靠近,另一道影子退了一步,也不再动作,直至两道人影重叠,融为一体。 她是他最后的理智,再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