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94 是夜奔逃
2094 是夜奔逃
“回你自己的睡袋里去。” 他的话冷得像冰塑,把岁岁叫醒了。 她躺在地堡硬邦邦的石砖地板上,扒着睡袋探出半张脸。 “好冷,把我冷醒了!”岁岁控诉。 他长眉微蹙,摘下手套在睡袋边缘试了试,这款行军用保温睡袋能抵抗零下十几度的极端天气,怎么会冷。 “林时说话冷冰冰,我的心都快结冰霜了。”岁岁在睡袋里都热出鼻音了,还不忘做作地打个颤。 “……” 单膝跪在身旁的林时僵着这姿势有好一会没发出声音。 岁岁见他没反应,只好睁开眼,天还没亮,下半夜轮到阿羽值夜巡逻。林时带着一身月光与寒气归来,发现自己的睡袋被岁岁占领了。 他环顾四周,另一只属于岁岁的睡袋对男人来说型号太小。没有第三只睡袋了。 “出来。” 岁岁被一腔莫名其妙的怒火气醒了,她猛地坐起身懊恼地抓抓头发,才想起自己头发短得像草根。 “你把我当成什么,林羽的替身?”林时冷不防来了一句。 等待他的是岁岁一根手指堵上他嘴唇。 “你不许乱吃醋了。” 林时:…… 林时真是个闷葫芦!岁岁见他又不说话,猜他肯定在怄气,只好瑟缩着从睡袋里爬出来,此时眼前这位少爷又变了主意,放弃了属于自己的睡袋。 “算了,我不用了。回去继续睡吧。” 林时说完紧紧闭上嘴。 片刻后,睡袋响起轻微的摩挲声,他以枪支地沉默着。 走神的间隙,林时被揽入柔软温暖的怀抱里,她的怀抱向他打开,跪在睡袋上努力张着手抱住一身装备捂得严严实实的他。 林时低了低头,下巴搁在她肩上。 上半夜他值夜的几个小时不知道岁岁和林羽在里面做了什么,焦躁和猜忌充斥心头。 几次想找个由头,立在地堡入口处踟蹰,终究没有进去,捱到换班时。 他轻耸鼻尖,岁岁身上没有林羽的味道。 即便如此他依旧是任性的,没有松开武器,也没有用空着的手回抱她,任凭岁岁抱着。 他要岁岁哄他。 她的身体又热又软,无意识地蹭来蹭去,乳尖隔着布料时不时蹭在结实粗糙的防弹夹克上。 “林时你呀,要怎么才能相信我的告白?”岁岁有些困惑。 林时理亏,低头吻着她肩上裸露的皮肤。 “可你对林羽也有同样的爱。” 岁岁松开他,再次在胸口比了个双手爱心。 “你看,这是我的心,喏。”岁岁睁着又黑又亮的眼,理直气壮,“心心有两个瓣,所以能同时站两个人喔!” 林时对此类诡辩闻所未闻,他气息急促,显然是被气到。 “……够了。”林时气得想笑,迅速扫一眼她:“野外行军时,女兵就寝也不可脱贴身衣物,这也没学过吗?” 岁岁:“我穿着呢!” 林时迸出两个字:“胡,说。” “我发誓我穿了!” 林时沉默。 岁岁:“不信上手检查。” “你以为我会上你的当?” 岁岁沮丧地努着嘴。 林时突然咬着一只手套,将它从手上脱了下来。 岁岁立刻警觉,骄傲地一挺胸,不知道在期待什么。 林时装模作样地将手悬在两人之间,犹豫地握拳又张开,再握拳,似乎没决断好。 岁岁挺得快把胸贴上去了,他好像没看到。 岁岁被他逗得摇摇晃晃,就要跪不住了。林时的手忽然滑到她背后,指尖在肌肤上轻轻一划,短短触碰一秒钟。 林时立刻收回手指,嘴角噙着一抹得逞的笑。 “穿上内衣。” “林——时——”岁岁压低声音就要发火了。 林羽闪身进来,姿态慌张,他见到林时和岁岁的架势着实愣了愣。 “我们的坐标暴露了,附近有无人机。” ** 林时从一旁捡起衣服丢进她怀里。 “穿上。” “怎么回事?”岁岁不明所以。 林时没有回答她,而是转向林羽:“你把狩放走了?” “怎么可能?”林羽说这话时,杀意很浓。 两人中升起一种特有的默契。林时见岁岁没有行动,索性替她把内衣穿在贴身背心外面,摸索着替她扣好。 “不是这么穿哒!”岁岁急了,就在此时作战夹克和防弹衣从天而降,用了一秒钟就穿回她身上了! 是林羽冲过来帮林时一起替她穿衣,岁岁被他们的速度惊呆了,回头看林羽的功夫,林时已经蹲下身去握住岁岁的脚踝。 “穿好裤子。”他嘴上这么说,实际上还是他动手来做。 他就这么帮岁岁提上裤子栓好腰带扣,下一秒岁岁被林羽从背后抱起,,她睁大眼睛“唔哇”一声,还来不及吹彩虹屁,林时已经把靴子套在她脚上了。 “通知小薰和扬卡洛夫中校来救我们!”岁岁说,“中校说过这是他辖区,其他军事行动都是明令禁止的!” “我在联络了!”林羽一手还夹着她的腰,一手cao作着通讯设备。 林时跪在地堡的观测窗口,透过夜视望远镜,他看清不速之客的型号和数量。 “自杀式无人机,3台。还是追到这里来了。”他说这话的时候快把牙咬碎了,对方究竟是怎样的恨意,在大败撤退后还要派出无人机将他们赶尽杀绝! 岁岁悚然望着满地月光。 自杀式无人机,配有强力自爆装置和高清无线传输摄像头,腹部满载烈性炸药。它精准锁定目标后会为其拍摄最后一张照片,然后精准无误地扑向对方启动自爆。 在武器课上她看过无人机传回的镜头,不同姿态的士兵暴露在摄像头下,那就是他们人生最后留下的遗照。 林羽冲过去拉下阀门,厚重的合金防弹门缓缓下降。 “从这里回节点的路早就废弃了。”岁岁说,“我们怎么办?等人来救援吗?” “三枚炸弹,就算它能爆炸三次,”林时从观测台跳下,身手矫健,“能扛得住吗?” 林羽用手里的枪敲敲金属墙壁,估算地堡用材厚度,可他没应声。 林时在弟弟的眼神里读到不容乐观的预测。 “好吧,那就换方案。”林时说,“无人机还在盘旋,以我对他们的了解,大概要盘旋几圈确认目标才会进攻。” 林羽和他check时间:“风田薰他们在赶来的路上了,大概半小时。” “那……远处开来的皮卡是谁的车?”岁岁惊恐地指着舷窗外。 林羽从自己的行李中拖出一根榴弹炮,沉甸甸地拄在地上,开始装弹。 “泽拉夫威尔可能保不住了。”林羽的语气略带伤感,手上的动作没有停,就在岁岁惊讶于他的随身行李到底带了多少种武器时,他已经把活儿干完了。 “泽拉夫——对,还有他!” 岁岁冲到休眠舱旁准备强行唤醒,如果他们三个走了把他留在原地,泽拉夫的孩子和妻子就永远等不到他了。 “老吕……”岁岁开始无意识地喃喃爸爸和mama的名字,她告诉自己不要怕,这是在爸爸mama的地盘上,没有人可以伤害他们。 这一唤,把接口上的老吕唤醒了。 “晚——上好!”老吕听起来睡意朦胧,“有什么事吗?” 林时忙着搜罗林羽带来的所有武器,林羽忙着调试一炮一个无人机的火箭筒,岁岁忙着和“爸爸”聊天。 “你设计的地堡一点都不安全,被人包围了,可我们只能呆在里面等死。”岁岁试探着说。 “倒也没有这么惨。”林时插嘴道。 “谁敢说我老吕的设计有问题?”老吕果然气得跳起来,在岁岁的接口里嚷嚷道:“有人包围你,你就用电磁炮biu biu他!有人冲你来,你就用强光灯照他,听我的准没错!” “……”岁岁猛抬头,欣喜地和林时对视一眼,有救了! 电磁发射器是可拆卸的,安装位置就在观测舷窗下。 林羽背着榴弹再次上了观测台,而林时打开地堡的控制面板,强光灯cao纵手柄从机关中旋转而上,先前它隐藏得很好。 林时朝岁岁勾勾手指,她屁颠屁颠地凑过去,只听见他说:“这个就交给你咯。” “没问题!”岁岁跃跃欲试。 “握紧两边,一会对准卡车来的方向,最大功率直射。直到枪响消失。”林时嘱咐道。 “交给我!欸,枪响?” 林时狭长魅惑的眼睛眯着看她,岁岁傻了。 就在她以为自己要淹死在林时温柔的眼里时,林时点头确认:“没错,会有枪响。” 林时伸出手按了按岁岁的肚子,确认战术装备穿戴齐全。他用耳塞堵住岁岁的耳朵,凑过来继续嘱咐。 “呆在这,盯着卡车来的方向。一会我和阿羽引开他们,你熄灭灯光,关闭地堡入口,风田薰很快就到。” “你们去哪?!” “去一个没有岁岁牌跟屁虫的地方。”林羽远远朝她做个鬼脸,戴上隔音耳机。 岁岁不说话了。 他打开舷窗,电磁炮发射扰乱无人机的信号传输。 就在岁岁启动强光灯的同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响动充斥整个地堡,震波把天花板上震下一层灰,榴弹炮巨大的后坐力后坐力带着林羽微微后仰。 岁岁握着强光灯的cao作盘瑟瑟发抖。 方才还如丝绒般静谧的天空,顷刻间被弹药撕裂。 林时执枪打开金属门,朝来车的方向瞄准。 岁岁看到敌方卡车的风挡裂作蛛网,林时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 有枪火交战的闪动,又很快被夜色吞噬,岁岁在光源后看得清楚,车上下来的人穿着清道夫小队的着装,他们顶不住强光照射,分神的间隙倒在林时枪口下。 “命中目标!再命中,又命中目标,全部击落。” 林羽朝天空射完三发榴弹,无人机残骸如陨星坠落。他迅速收好弹药筒,跳到岁岁身边。 “我们走了。”林羽没心没肺地说着,丢了隔音耳机。 “你躲在这里,直到风田薰进来。” “……”岁岁握着手柄,这是林时交给她的任务,她很听话,不会走。 一切真的像岁岁说的那样,在这个夜晚走到了句点。 他们给了她拥抱和吻,一起度过几个小时后,别离比日出来得还快。道别的话轻如鸿毛,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还能再见。 这一次事出紧急,三个人没有连频段,没有人在耳麦里安慰岁岁了。 林羽还是折回身来,风把他头发扯的乱七八糟,眉眼凌厉不羁,闪烁着点点亮光。 他俯身飞快地在她唇角点了一下,短暂到岁岁都没有反应过来。 “空间绝对定律,我没记错吧?”他眨一眨眼,扛着自己的行囊,在舱门上升的几秒内冲了出去。 林时发动岁岁开来的越野摩托,等林羽跳上后座。 他们以敌人的卡车为中心点绕一个巨大的圆周,像两头冷静而致命的野兽咬住猎物不放。 林羽负责朝圆心开枪,子弹敲击金属的脆响和打入沙地的闷响此起彼伏。 终于,弹药击中油箱,轰然声中,一团巨大的火球腾空而起,气浪裹挟着灼热的砂砾扑面而来。 敌军覆灭。 林时cao控车头挡摆出一个漂亮的甩尾,调转方向冲下沙丘。 林羽最后回头瞥了眼,他望的不是燃烧的卡车残骸,而是在沙子里只探出一个小脑袋的合金地堡。 火光在他眼底跳动。 岁岁最后看到他们的背影,是摩托的尾灯在夜色里划出一道红线,双胞胎消失在沙漠深处。 很快,风把沙子上的车辙一并抚平,好像无人来过。 ** 小薰请求通话。 “岁岁,你们还好吗?我就要到了。” 岁岁松开控制手柄,倚着休眠舱滑坐在地上。 蜂鸣声从脑中升起,扔掉了耳塞,还有。 “在……” 她含糊不清地应了声,蜂鸣声快把她的脑袋撕开了。 “你坚持住!” 老吕似乎还在耳边絮叨着什么,她两眼发黑,身子一歪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