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1/員工旅遊

    「知雨！知雨！這裡！」

    一上大巴，盛知雨便看見黃奈揮舞著雙手，興奮地朝她招呼，特意替她佔了前排的座位。

    本來這位置應該是留給徐璟廷的，但他臨時因為公司有事走不開，空出的位置，她便順理成章邀請了黃奈同行。

    「妳不知道，我那破公司，多少年沒辦過員工旅遊了！」黃奈一邊抱怨，一邊從包裡掏出一堆零食，像是個準備遠足的小學生，「我同事知道我要跟盛雨集團去旅遊，羨慕得快哭了。」

    「問野渡假村可是有二十四小時自助吧。」盛知雨失笑，看著她鋪天蓋地的零食袋，哭笑不得。

    「萬一沒有我喜歡吃的怎麼辦？」黃奈撇撇嘴，自顧自拆了一包餅乾，吃得津津有味。

    這時，最後一個上車的是陸浩森。他清點完行李，上車時隨口道：「司機大哥，人都到齊了，可以出發了。」

    他走過盛知雨身邊，語帶調侃地低聲說：「盛總，捨得讓徐總獨守空閨呀？」

    盛知雨抬眼瞥了他一眼，沒接話。陸浩森自知討了個沒趣，笑了笑，走到她身後的空位坐下。

    不一會兒，一個牛皮紙袋從前座遞過來，陸浩森接過還沒打開，就聽盛知雨淡淡說：「蔣總這麼積極討好我們，背後自然是有原因的。」

    陸浩森翻開袋子，裡頭的文件清清楚楚：老蔣總因中風，才把在國外的小兒子蔣羿川召回，可蔣家的其他子女對此頗有不滿，眼下已經在暗地裡醞釀財產爭奪官司。

    這也就解釋了蔣羿川為何大手筆邀請盛雨集團的員工旅遊──拉攏關係、積攢人脈。他的兄弟姐妹若真要動他，多少也得忌憚盛雨的態度。

    「果然是塊值得投資的好貨色。」陸浩森迅速瀏覽完文件，挑眉輕笑。

    前座的黃奈剛把餅乾吃完，好奇地湊過頭來，「員工旅遊還要處理公事啊？不累嗎你們？」

    大巴車隊浩浩蕩蕩，一行五輛奔馳在高速公路上，場面頗為壯觀。

    清晨集合出發，等興奮勁過了，盛雨的員工們紛紛在車上補眠，車內安靜了不少。約莫三個小時車程，從城市開進山區，沿途山巒疊翠、樹影婆娑，抵達問野渡假村時，剛好接近中午。

    停車場邊，蔣羿川早已等候多時。

    他今日難得沒穿西裝，換上合身的黑襯衫與黑色長褲，將他高大挺拔的身形襯得更加出色。

    「盛總。」

    見她下車，他迎了上來，語氣客氣中帶著笑意。

    「久等了。」盛知雨微微頷首，算是打了招呼。

    陸浩森安排著大家領取行李，回頭對她說：「盛總，我先去辦理入住，稍後與您會合。」

    黃奈則是第一次見到蔣羿川，耳聞他是留洋回來的藝術家，眼前這人倒真有幾分不羈與灑脫的氣質。

    「知雨，那我也先去辦入住啦！」黃奈說著便小跑幾步追上陸浩森，「哎，等等我啊！」

    盛知雨與蔣羿川並肩而行，她開口道：「這裡確實不錯，山清水秀，是個適合放鬆的地方。」

    「新渡假村選址更好，海拔高，推窗就是雲海。」蔣羿川微笑著說，「相信盛總到時也會喜歡。」

    「那還真是有些期待了。」

    兩人一邊走著，一邊聊著，蔣羿川多數時間都在介紹渡假村的設施與規劃，語氣不疾不徐，態度溫和。盛知雨聽著，只是偶爾禮貌地應和幾句，並未過多表態。

    一路走到一處被綠植包圍的小餐廳，蔣羿川微笑示意：「這裡是我們的『愛麗絲餐廳』，設計靈感來自《愛麗絲夢遊仙境》，風格比較夢幻，環境也較為私密。」

    說著，他率先拉開一張隱蔽角落的座椅，做了個「請坐」的手勢：「盛總先休息一下，我去跟廚房交代午餐。」

    蔣羿川離開後，盛知雨下意識地看了眼腕錶，從停車場過來，竟然已經走了二十分鐘。這餐廳確實如他所說，隱蔽性極強，綠植將視線隔開，角落還有淡淡的乾冰霧氣縈繞，如夢如幻，連隔壁桌是否有人都不清楚。

    不一會兒，蔣羿川返回，沒有坐在對面，而是自然而然地落座在她身旁。

    「不知道盛總喜歡什麼口味，乾脆把我們餐廳的幾道招牌都點上了。」他語氣輕鬆，像是熟稔多年的老友，笑容恰到好處，不過分親近，也不顯得疏離。

    「我不挑。」盛知雨垂下眼睫，語氣平靜，「不過我以為午餐是和大家一起在自助吧吃。」

    蔣羿川攤開手中的餐巾布，手指微微一頓，旋即動作自然地將餐巾覆在她腿上，語氣輕巧又不容深究：「是我疏忽了，原本想著一邊用餐，一邊跟盛總談談新渡假村的合作方向。」

    絲質餐巾布落在腿上，帶著點滑順的觸感，他的舉動雖不逾矩，卻難掩親暱意味。

    盛知雨挑了下眉，尚未開口，蔣羿川已輕描淡寫地補上一句：「待會兒有蝦料理，怕弄髒盛總的衣服，不太好。」

    話音剛落，服務生便端上了第一道菜，米酒與蔥薑蒜爆炒的大蝦，熱氣騰騰，香味撲鼻。蔣羿川不急著動筷子，而是挽起襯衫袖口，取了旁邊的小盤子與手套，自顧自地幫她剝起蝦殼。

    「這蝦有點燙，盛總等等。」他語氣溫和，剝好後還細心地將蝦仁擱在她面前的小碟子裡，連蝦線都挑乾淨了。

    盛知雨一時有些啞然，這舉動過於自然，像極了某種默契深厚的親密關係，可兩人明明才剛剛合作不久。

    她抬眼掃了他一眼，對方神色坦然，彷彿這只是他待客周到的習慣，沒有一絲逾越。

    盛知雨沒有拆穿，只輕聲說：「謝了。」

    蔣羿川微微一笑，「應該的。」

    接下來的用餐過程，他時不時為她添水、拿紙巾，甚至在她夾菜時不動聲色地將她不易夾起的食材輕推到她面前，每一個細節都恰到好處，不會令人覺得唐突，卻又不自覺流露出某種私人的體貼。

    盛知雨心中微微起了些警惕，但臉上依舊平靜如常。

    這一餐雖然氣氛曖昧，但蔣羿川之後再沒有多做什麼逾矩的舉動，話題也多圍繞著渡假村未來的合作方向與設施升級，兩人像是談合作的舊識，聊天節奏舒緩自然。

    餐後，他帶著她在園區裡隨意走了走，介紹了幾處尚未開放的建築與規劃中的新區域，間或聊起國外的設計趨勢，話題跳躍，輕鬆而不沉悶。

    直到天色漸暗，夕陽餘暉把山間染上一層溫柔的橘紅，蔣羿川才收了語氣，看了眼時間，笑著說：「盛總，失陪一會兒，園區那邊臨時出了點狀況，我得先處理一下，晚點再聯繫妳。」

    說完，他微微頷首致意，轉身離開，步伐從容，像是完全掌控著這片天地的主人。

    盛知雨目送他離開，餘光掃了眼周圍，一時之間，才意識到這裡的靜謐有些過了頭。

    她掏出手機，卻發現沒有訊號，連導航都無法使用，只剩個空蕩蕩的界面靜靜亮著螢幕。

    盛知雨皺了皺眉，本想聯繫黃奈或陸浩森，但訊號全無，她也不好隨意亂走，只好靠著剛才的記憶，大致辨認著方位，朝停車場的方向走去。

    山區傍晚的風微涼，路過的林間小道被暮色吞噬得只剩剪影，偶爾傳來幾聲蟲鳴鳥叫，更顯得四下無人。

    她走得不算快，也不算急，只是沉著地往前，心裡默默盤算著：這地方雖然風景好，可訊號遮蔽，倒也難免讓人生出些戒心。

    繞過幾處曲折的花徑，好不容易才看見停車場的燈光隱隱亮起，那裡還停著一部分他們來時的大巴。

    但整個停車場空蕩蕩的，沒有人影。

    盛知雨站定，掏出手機再次試了一下，仍舊沒有訊號。

    天色已經有些昏暗了，她打開手機的手電筒照明，餘光忽然瞥見停車場邊，停著一輛熟悉的黑車。

    正要走過去確認，忽被一股力量拽住手，把她抵在車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