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产女 以血化乳】所以江烆也没打算让这孩子在自己身边久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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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再往后的时间里,那孕肚就涨得飞快。 石块似的,沉甸甸坠着。 江烆那碎裂的情腺时有阵痛,大抵是当时下手仍不够重,因而就只是将碎未碎,没全然废去。 他骤失信素,嗅觉也变得迟钝。却好在,终归是摆脱了那叫人难堪的情期丑态。 但腹中胎儿没了信素养育供给,便只好从口腹之欲上多寻供给。 江烆的食量愈发增快,行动倒多有不便。 分明春时林中的野菜花果都更多了些,却还总觉不够果腹。 江烆微叹着,极目远眺那道道山外的袅袅炊烟,终归,还是又暂歇了这避世的心,两腿一迈,就往人烟处去。 山的那一头是处偏僻孤村,依稀几十户人家。江烆提着的心慢慢松下来,一咬牙,顶着个带纱的斗笠上前,一番打听,便暂且在那孤村里有了个处栖身地。 他大着肚子,行动不便,却还好先前的那些功法学识尚存,多少还能指点一二。 于是,便承下了十里八乡野路子的教习一职。天文地理,功法刀剑都教,却不收灵石财物,只讨吃食。 自此,石坝村里就多了位带着身孕的教书人。 从春到夏,又是转瞬即逝。 江烆隐约掐算着日子,眸色恍惚,提前就歇了教习的事情。 在氤氲的药香里头,他这未经刻印却有身孕的古怪情形难免惹人非议。 略带恶意的流言传来传去,偶尔,也就落到了江烆的耳朵里。 但他只是默然不语,神色淡淡,一如什么都没听见。 然后,就在那一个远比预产日子要前的炎炎夏日午后里。 猝不及防地迎来了临产的阵痛反应。 腹腔里头的剧痛翻绞着,倒真真像是有一柄刀刃梗在其间似的。 江烆久违地被疼痛逼得失了神,额上身上的冷汗道道淌下来,将床褥都沾湿成一片黏腻。 血腥气味晕散在室内的每一个角落,浓烈而连绵不绝。 江烆咬着被褥一角,瞳光涣散,整个人已震颤哆嗦得不行。 他只感觉到了腿间的鲜血,越涌越多。但那腹中胎儿,却始终未有动静。 江烆挣了挣,已没太多力气。 他咽着口中翻滚的血腥气味,几乎有种要死在当下的错觉。 可他被疼痛遏紧的喉间嘶哑艰涩,连一个字都吞吐不出。 更遑论大声地救呼。 江烆疼得失神,仰在血泊之中,进退维谷。 他于心有愧,愧对那尚未来到这世间的小生命。 本以为,就要死在当下。 但他在那起起伏伏的阵痛中苦熬几个时辰后,却终于等来了意外的一道救赎。 来人是一位同有身孕的坤夫。 许是因着怀孕的缘故,这小公子对着江烆总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平素里,也就不免交往得多了些。后来混得再熟了,就也常常带着点东西就不请自来,扯着江烆闲谈打发时间。 那日晚间也是。 小满节气,凉如水的夏夜,他拎着竹篮,步履轻快哼声,迈进江烆院内,然后,便惊声尖叫了起来。 众人手忙脚乱地控了场面请了医师,把半只脚踏入阎罗殿里的江烆又扯了回来。 连带着,还有他那哭声嘹亮的女儿。 江烆的气息早被这极漫长的一场折磨消减得几乎不剩半点。他千辛万苦,顶着一尸两命的风险,好容易将这小家伙带到这世间。 却还来不及看上一眼,便就先昏死了过去。 室内婴孩的啼哭声婉转嘹亮,而江烆却睡得很沉。 一夜无梦,第二日,也是被饿醒了的。 才刚睁眼,面前就被塞来了个裹在花布里头的小女娃。 他的女儿。 江烆眨着眼,看了许久,心口处怦怦直跳着。 半晌,才用脱力的手一抱这砸吧着嘴睡过去的小家伙。 可眼下……失力倒还不是最大的问题。 江烆抿了些带着零星油水的米汤,在来人旁敲侧击提点着的话语里,后知后觉地才意识到他自费腺体的后遗症里,原来还有一条,是会影响他的乳水分泌。 分明孕育了生命,可这副枯槁的身躯却像忘了这事一般。胸前鼓胀,却终归只有疼痛微痒,并不见半点乳汁。 江烆能等着慢慢查出原因解决,但挨着饿的小家伙可等不得一点。 两相抉择之下,江烆略微想了想,还是强撑着坐起身,退开来人,决定以血化乳,试上一试,看能否硬逼出些乳汁。 那指尖动作熟络,三两下就将乳粒揉得硬挺guntang,鼓胀着,将前襟的薄衫都顶起来极明显的一小片。 他本是已无灵力傍身的,但那佩剑之中总驻留着些许。江烆一划腕上,拿着鲜血浇淋剑身,得了它反应,吐出些蕴着的灵力,便匆忙吸收了。 而后,再一翻手掌,将那稀薄灵力抵到胸前。 着实有效。却是极其微薄的丁点儿作用。 化出的乳水太少,几乎只那么三五滴,颤颤巍巍,坠在乳孔里,都还攒不到滴出的程度。 “哗哗”一股血,才换得这丁点。 实在是……赔本生意。 可江烆只这一个办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 他垂眸,略微咬起下唇,手上的动作放血的却没停。 总算才让襁褓里的小娃娃含吮着歇了哭声,吃上顿饱饭。 然后,江烆的思绪就又飘出去,荡了荡,落到取名的事情上去。 昨夜是小满节气。 人生小满胜万全。 ……小满,也是个好名字。 江烆垂头,看着眼下安安静静吮着乳汁的婴孩,许久,才在那寂静室内轻轻地开口。 “小满。”他将因失血而发凉的指尖贴上那襁褓,慢慢地抚了抚,“就叫你……小满。” 连眸中都不自觉地带上了几分柔和。 小满吃饱了乳汁,便松口,砸吧着嘴,又睁着眼直勾勾望向江烆。 那是一副与褚箐近乎全然相同的眉眼。 形似神似。 只转瞬,就又把江烆拖回那狼狈不堪的回忆里去。 他心绪一时不平,又气喘得厉害,惊得小满哇呜又哭起来。 吃饱喝足的小家伙哭声嘹亮,中气十足。江烆被这一番哭声吓得手忙脚乱,好半天才无措地又抱好了女儿,一下下伸手轻拍在她背上,慢慢将人哄睡过去。 这才长舒一口气,缓缓松开拧紧的眉心。 小满钻在他怀中,又睡得很熟。她与江烆离得足够近,身上的乳香味传来,不由分说地就钻进江烆鼻腔,刺激着他那因情腺损坏而减弱的嗅觉。 那是股淡淡的甜香味,闻起来总很是让人安心。 江烆纷乱的心绪,终归又慢慢被小满安眠时的恬静模样和淡淡香气给抚平了去。 他的眸光微闪,视线从破落的窗楹边转到屋外,望向山头更远的那一边。 先前预想过的那些计划,此刻慢慢也就浮上了心间。 这小家伙的求生本能太强,运气也好,以致于,他才一时心软,将人留了下来。 江烆把她带到这世间,本也只是因她……是他极落魄时唯一留下来的存在而已。 他名声不好,身体又已糟践得破落了,虽能将她勉强生下,却是极难养育成人的。 再者,纵然他能够将这孩子养大,对方也势必要受他连累,名声尽毁。 所以江烆也没打算让这孩子在自己身边久留。 他只打算将小满带到满周岁,断了奶,再摆上几家宗门事务一抓周,看抓出个什么结果,就送到哪里去。 趁他还有几分力气。 他又在村子里养了两个月,一等身体稍好,便辞了行,准备趁着小满五官还没完全长开前,带她往林中去隐居。 但这一回他受村中的照顾恩惠颇多,实在很难轻飘飘地甩手离去。 于是乎,江烆就索性将那些教习时候所写的手稿理了理,装订齐整,都留在了村中,以便他们继续修习。 江烆去意已决,众人的一番挽留自然还是没能真正作用。 他抱着小满,又是一一谢过,然后,才迈步,缓缓入了深林之间。 四季轮转,秋去冬来,然后,便又过了一年。 大约是江烆平日里总一个人待着,难免话少。 小满没浸在那些个充斥着人声的说话声的环境里长大,到了一岁,却还只会咿咿呀呀地嘟哝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 江烆也从没对着她念叨过“坤父”、“阿父”一类的词。 小满不会说话,但好在这荒郊野岭的,不会说话倒也不妨事。 只要她足够健康活泼就行。 江烆的生活猝然又因小满的到来而被迫忙碌鲜活了起来。他那带着剑茧的手,如今再提不了剑,却学会了缝蹩脚针线,编竹筐草结。 后来小满终于断了奶。江烆掩住小臂至腕上上那一道道放血留下的剑伤痕迹,默不作声地选了个好天气,亲手埋下佩剑。 那已经弃主的“延年”。 它不再承认江烆的身份,不再由他趋纵。每回要使,都须得硬拿鲜血激活那一道微弱的血脉联系,实在不划算。 江烆本已没打算再活多久,本命剑埋了也就埋了。 反正再过不多时,等熬到送走了小满,兴许,连他自己也要埋进这土里头去。 重新归化世间,蕴养其他生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