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迷 - 经典小说 - 沼泽病(姐弟骨)在线阅读 - 33.雾霾

33.雾霾

    

33.雾霾



    事情果然如预料那样,并没太大进展。

    两个成年人,固执起来反而比孩子更幼稚。

    女人固执挽留着婚姻,男人择逍遥自在,温嘉宁几次想要劝说,最终还是放弃。

    再亲的家人,也需要避嫌的。

    况且温嘉宁心里总是不安,身体状态也跟不上,精神恍惚,留着也只能添乱,于是她向姑姑辞行,准备回清梧。

    临别在姑姑家她迟疑开口,想让玥玥陪她一阵子。

    一则现在环境,对孩子的心理影响并不好,二则在家,或是在外头姑姑也都不放心,她工作不忙,倒不如先暂时跟着她。

    毕竟他们当时争吵起来阵仗,小孩哭得喉咙都嘶哑了好几天。

    姑姑没什么意见,无力点点头。

    勉强维持着长者的尊严,嘱咐了几句。

    只是没想到小小的孩子也听话,第一次离开父母不哭不闹,乖乖跟着jiejie回了清梧。

    平时工作的时候,玥玥就待在办公室,也不怕生,几个老教师每天都爱陪着她玩。

    他们全是快熬到退休的人了,教学任务不重。

    学校孩子本就越来越少,难得看到几个新面孔,大家很喜欢这个听话的小小朋友。

    刚回来的时候,温嘉宁确实也为此cao心过,结果玥玥这孩子,适应能力强,讨人喜欢手到擒来。

    沉闷的办公室,都轻松不少。

    当地老龄化严重,年轻人流失很多。

    他们中的大部分,孩子都去了大城市发展就业,也便都在外地成家扎根,看到个孩子自是都欢喜的要去逗一逗。

    “玥玥今年几岁啦?”

    “哦,四岁啦,那可是个大姑娘啦!”

    小女孩坐在椅子上,脚踩不着地,rou嘟嘟的小腿只能晃来晃去,偏偏还板着脸,伸出手臂,认真的摆出四根指头。

    逗的几个老头老太太,笑的褶子都开了花。

    “温老师。”

    “嗯,怎么了?”

    “我突然有点,好奇,你履历那么好,本科又学的不是老师,干嘛要回清梧当老师啊。”

    季月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又马上补充。

    “我可听王姨说过,你上学时候天天看小说刷漫画,没见得对学习有多大兴趣。”

    闻言她无奈叹气,校长这是把那点子自己的事都说了。

    在上学的地方上班,别的都好说,就这点不好。

    自己小时候的糗事,到现在还能继续被人拿来回忆。

    温嘉宁无奈扶额,也没打算瞒:“家里长辈不放心,想要我留在本地。”

    “那想法也太死板了吧,一点都不懂长远发展。”季月听的眉头紧皱,迟疑的拉住她:“温老师,你父母,是不是偏心啊。”

    见她想岔,温嘉宁一下笑出声:    “我爸可只有我一个女儿。”

    “啊?”她惊讶:“那你弟弟...”

    “我爸和阿姨是二婚。”轻描淡写带过后,揶揄道:“连我小时候不爱学习都知道,还不知道这?”

    “那叔叔干嘛你出去闯闯,非要把你拘在清梧。”

    只有一个女儿,那不是更会惯着,季月作为家中独女,并不太能理解,毕竟从小到大,她就从没从父母那受过半点委屈。

    “当时嘛,清梧各种发展经济好,在外头他不放心,想着留本地更安稳。”

    “我爸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世事难料啊...

    原来想的拆迁、建设,谁曾想后头,什么都没搞起来,资金跟不上,现在还有一片烂尾。

    父亲没有错。

    她的父亲是最好的父亲,也是这个世界的普通人。

    只是纯粹想给孩子,选一条最顺利的路,可无权无势的人,该绕的弯路总是一个都不能少的。

    “宁宁jiejie!”

    玥玥看到了自己的jiejie,马上跑到了她身边。

    “好啦,那我先走了,玥玥也该饿了,天气预报最近一段时间有雨,明天别忘带伞。”

    闻言,季月难得害羞:“没事,我男朋友会来接的,你可千万别跟他们说啊,等下又会拉着我问东问西。”

    温嘉宁点点头,毫不见怪。

    也没多问,和几个老师打了招呼后,拉着身边小手离开。

    小孩精力旺盛,路上小嘴不停叽叽喳喳,但累后困乏也快,这一到家,没一会就躺沙发上睡着了。

    她抱起玥玥,给那一小团人儿带到主卧。

    女孩睡着还嘴巴咕噜,好像话还没有说完,掖好被子后温嘉宁啧啧称奇地看了许久。

    小时候所有小孩都这样吗?

    拿起手机,对着玥玥拍了一张后,她脑子里莫名就想到这点。

    她拿开玥玥吃进嘴的头发,好奇歪头。

    只可惜她出生那会,手机还没广泛传播,不然自己绝对能看到温成国给她拍的不少糗照。

    还不困,估计药效上来还要会。

    最近不靠药物辅助,她几乎已经无法入睡了,就干脆和玥玥一起呆着,拿着相册继续看。

    照片集中在上了初中那会,温成国在那年,买了个傻瓜相机,温嘉宁开始到处拍来拍去,而温成国则会默默把照片都洗出来。

    日积月累,就有了好几本相册。

    它们被按照时间顺序摆放,里头什么照片都有,她自己,林悦心,谢行瑜,安平瑶……

    她身边的一切变化都被记录在内。

    可唯独买相机的人的照片最少。

    温成国总说不喜欢拍照,拍照总板着脸,所以他留下的照片不多,只是他总会不小心闯入镜头,所以在角落经常能看到他的虚化的身影。

    相册那几张,就是平生所有照片。

    两张不同的全家福,一张怀抱女儿的照片,还有一张正襟危坐的单人照。

    不仅少得可怜,还说不上拍的有多完美,每张脸上的笑也像牵强挤出来的死板,唯独抱着她的那张照片,表情是最生动的。

    那张照片里,男人没看镜头,只侧头专注盯着女儿的脸,嘴咧开的怎么都落不下。

    “我有点事先走了。”

    温嘉宁又想起,那天风风火火跑走的少女,她的样子已经不能说是惊讶,而是害怕恐惧到了极点。

    为什么,要露出那种表情呢?

    她在害怕温成国?

    不应该啊,她父亲从未与人红过脸,不可能跟谁有过过节。

    而且就算是有原因,也只能是上一辈人之间的事,按唐宜雪的年纪,不应该会见过温成国。

    她说这话不是没依据。

    温成国那时候生意很好,每天除了菜市场和饭馆,几乎不会去其他地方,而农庄和她家是两个边界。

    她家靠近南边烂尾楼,就是当年重点规划的开发区,农庄靠近北边,后面才开始发展。

    那块从前就是一大片荒地,根本不会有人去的地方,唐宜雪一家是前两年随父亲工作,才回到的清梧。

    还有一个不对,自从回来后,就再也没见过她,送餐也改成农庄里的其他人。

    是想太多了吗?

    还是遗漏哪一环了呢?

    大脑飞速循转,回忆着记忆里的蛛丝马迹,自己不是没想过这其中的异样。

    从小到大都遵从女儿意见的父亲,为什么会在女儿提出要留在外地发展,就情绪激动,坚决反对,一句辩驳的话的话都不准说。

    可这桩桩件件环环相扣,就像场被制造出来后,已经完美收官的舞台剧,没有任何错漏。

    父亲为了找深夜出门的女儿,匆匆离开家,从此这个人消失,任谁想都会觉得,如果不是女儿胡闹,这些事就不会发生。

    就连当时的温嘉宁也是这样觉得的。

    这场争执,除了女儿和父亲,完全没有第三人的影子,但她好像看到有一只无形的手,正在cao控着事情走向。

    照片里的人依旧含着笑,可脑海内好像有根被遗漏的线索,却正在慢慢显现。

    当年温成国出门后,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甚至应该更早。

    在她回清梧之前,是不是有什么人曾说过什么。

    这件事一定还和自己有关,到底是什么?

    像是受到某种指引,她将照片从相册取出,有些恍惚的翻到背后。

    拍摄日期,时间段写的清清楚楚。

    有些泛黄的纸背上,最后还标注着拍摄人,清晰有力的笔触写着三个字,

    安行鱼。

    那天温成国精心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她回来,那天只有父女俩,刚开始聊的很热络,温成国还难得喝了点酒。

    她吃完饭后,提出想要呆在大学城市发展,父亲不同意,然后他们爆发争吵。

    从始至终,作为继子的他,都没有参与。

    手仿佛被刺痛了缩回触摸的手,一个从未设想过的念头冒了出来。

    父亲失踪,奶奶生病,家中欠债……

    一个个不断冒出的困难中,谁在这其中能直接收获到利益。

    如此多的巧合,一齐压住她。

    所有事,仿佛都在逼迫做下某种选择。

    久远记忆那双,带着上位者高高在上的眼睛中,分明带着怜悯,仿佛她们的坚持,只是在阴沟求生的老鼠地无谓挣扎。

    谢行瑜与他眉眼如出一辙,或许这就是血缘的威力,但他对那个所谓父亲,评价并不太好。

    讲述起那人时平静的,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的父亲,是一个贪心又懦弱的人,既想要得到心爱的人,又没有办法保护她,

    想要得到资源,却没有掌控的能力,他只会不停地怨天尤人,将一切错误推给身边人,像只虚张声势的困兽一样,围在营造的舒适圈内。

    埋怨他的父亲没有给他更多的资源,他的妻子没有更加显赫的家世,他的儿子没有更聪明的头脑,

    他就这样,把自己逼成了一个衣冠楚楚的疯子,面对爷爷时他忍气吞声,而面对我和mama,他就会撕开那层皮囊,只要外头稍稍不顺心,就会对我动辄打骂,

    姑姑和大伯死后,他彻底肆无忌惮,再后来违背和mama的承诺,

    却依旧不愿放过我们,偏执自私,在他眼里,我们不是他的妻儿,而是他的所有物,应该摆在家里,给他赢得荣誉的华丽摆设。”

    她根本无法理解,一个父亲可以对自己的孩子这么狠。

    由记得刚认识谢行瑜前几年,他永远穿着长袖长裤,只有一次无意看到,他的身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疤痕。

    更无法理解,明明都讨厌这个儿子成这样了,为什么还要把谢行瑜带回去。

    原本就已经放弃的孩子,如今一定要找回,能是什么原因呢。

    讽刺的笑,直言不讳。

    “不是他生不了,又怎么可能愿意便宜我。”

    谢爷爷在接踵几次的丧子之痛后,便不再开始过度插手下一辈的事了。

    这种高高挂起的态度,让本来唯唯诺诺,一下子得到众多权利的那人膨胀,声色犬马混迹娱乐场。

    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许下,花边新闻更是多得满天飞,那人身子骨就这么逐渐被掏空。

    费心耕耘许久,却一个子嗣都没有出生。

    精神状态每况愈下,刚开始还强硬嘴说没事,后头被老头子压着随便一查,就已经强弩之末了。

    就在这时那人才慌慌张张想起,自己还有个不要了的便宜儿子。

    偏偏这儿子是个硬骨头,压根不稀罕。

    甚至他都没办法合法作为抚养人接管,那怎么做才能让孩子回归身边呢?

    脑海自动回放起,自己从前的对话。

    “我和爸爸一辈子都会是你的亲人。”

    “我不是说过嘛,家人是永远不会抛弃彼此的,我和爸爸永远不会抛弃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