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被摧残的美人终于心死离开

    三十一

    拖着脚踝上残存的铁链，韩苏一步步走出浴池，找来衣服艰难地穿上。

    手指的伤还未痊愈，他无力把垂下的铁链握紧。好在镣铐上的铁环还紧紧箍住他的手腕，铁环上连着的半截铁链可以随他手臂的动作而挥动。

    这副被扯坏的镣铐，此刻成了他最有力的武器。

    原来只要他愿意挣脱，他就可以无往不胜。

    以前困住他的，不是镣铐，而是对朱曦的爱。如果爱就注定要承受非人的屈辱，那这爱不要也罢。

    韩苏拉开了浴室的门。

    门外，听见动静的宦官早忙不迭去叫来了侍卫，侍卫们举着武器，呈半圆形包围了从房内走出来的韩苏。

    “快投降，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侍卫小头目从未见过韩苏如此凌厉的模样，不由心头发慌，色厉内荏地叫道。

    那就别客气了。

    韩苏轻轻勾了勾唇角，手臂一挥，手腕上的半截铁链就飞了起来，将冲上来的侍卫们扫倒了一片。

    “梅侍卿反了！快禀报指挥使大人增援！”小头目刚吩咐完手下，就被韩苏一铁链当胸砸到，顿时狂喷鲜血倒在了地上。

    说得对，我反了。

    韩苏脑海中浮现出这句话，浅笑一声，朝着皇宫大门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都有侍卫在拦截，然而韩苏铁链到处，那些人无不东倒西歪。没过多久，韩苏就走到了宫门前。

    禁卫军指挥使此刻已经得到了通报，率领三千禁军在宫门前列开阵势，紧张地看着前方一步步走过来的人。

    当看清韩苏的模样时，上到指挥使，下到普通士兵都屏住了呼吸——

    此刻的韩苏长发披散，还湿漉漉的滴着水，而薄薄的寝衣上，也满是水迹和血痕。他面色如同最珍贵的白瓷，那么精致，却又那么冰冷，唇间溢出的血色则给这片素白染上了一抹凄艳，动人心魄。

    可他不仅仅是美的。玉雕一般的双腕双踝上，残忍地箍着黑铁的镣铐，镣铐上垂下四截被挣断的铁链，一直拖到地上，随着他的每一步发出摩擦地面的当啷声。不知是谁的血沿着铁链滑落，在他的来路上划出数道长长的血痕。

    当看清韩苏的眼神时，禁卫军指挥使的瞳孔一缩——不知怎么的，这个美得如瓷器一般一碰就碎的人，竟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畏惧。美人的身上有着某种强大的东西，让指挥使握剑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看着全副武装如临大敌的三千禁军，韩苏轻蔑地笑了——守卫齐都时，他面对数以十万计的秦国大军都对峙了三天三夜，这区区三千禁军，又能奈他何？

    只要他想走，任何人都拦不住。

    然而就在韩苏举起手臂，打算用铁链横扫过去时，头顶的城墙上忽然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韩苏！”

    是朱曦。

    “韩苏，你不要冲动！”朱曦双臂撑着城墙垛口，生怕韩苏听不清自己的话，努力俯下身子，“你和李婉容的事情，朕还在查，定会还你们一个清白！朕保证，绝不会冤枉好人！你听话，放下武器，乖乖随朕回去！”

    和李婉容的清白？那已经不重要了。

    韩苏没有看朱曦，只是淡淡笑着，举起了被镣铐紧紧箍住的手腕。而这，也不是他想放下，就可以放下的。”

    笑意未敛，韩苏已经冲进了禁军之中。

    看着城墙下血光飞溅，惨叫连连，朱曦急得甩开随从，朝城墙下奔去。她有一种预感，如果她不去亲自阻止，她就会永远失去他了！

    跑到紧闭的宫门前时，朱曦正看见韩苏杀了过来。他此刻满身血迹，腕间两根铁链舞动时甩出阵阵血珠，有几滴甚至洒在了朱曦脸上。然而朱曦的眼睛，却只看见了他唇中不断涌出的血。

    “都退下！“朱曦伸开双臂拦在宫门前，朝禁军下了命令，又真心诚意地看着韩苏道，”不要妄动灵力了，你的经脉承受不住，你会死的！”

    见女帝发话，禁军们果然停手撤下，只留下韩苏一个人站在朱曦面前。

    “朕这次不会再冤枉你了，你不要难过，不要死！韩苏，你说话，你说一句啊。”见韩苏始终一言不发，朱曦急得眼睛都红了。

    韩苏面无表情地看着朱曦。他的口腔和咽喉都被滚粥烫坏了，根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不过这一点，朱曦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

    朱曦瑟缩了一下。十几年来，她从未见过韩苏如此冰冷的神情。

    “我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有什么要求，都提出来，朕一定会满足你！”巨大的恐惧中，朱曦慌张地道，“朕可以让李婉容官复原职，朕也可以放过齐国的皇室，朕可以答应你的一切要求，只求你不要走！韩苏，朕以前是苛待了你，现在朕后悔了，朕以后一定会待你好……”

    朱曦绞尽脑汁，把能想到的好话都说了出来，丝毫没有顾及作为一个帝王的骄傲和尊严。可是韩苏自始至终，没有说一个字。

    “韩苏，你好久没有叫我安安了。”以为韩苏的态度有所软化，朱曦大着胆子朝他走了过去。“来，把手给我，安安牵着你回家……”

    看着朱曦朝自己伸过来的手，韩苏颤抖了一下，随即他仰起脸，看向了头顶的太阳。

    朱曦曾经就是他的太阳。可惜现在，已经不是了。

    就在朱曦的手要碰到韩苏之际，韩苏的身子蓦地飞了起来。他一跃而上疏于防备的城墙，几个起落之间就消失在了秦京连绵的街道楼宇之间。

    自始至终，他没有发出一个字，也没有回头看朱曦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