兔子打洞
兔子打洞
从来都是宝珠睡觉陆濯看着,难得有一回反过来,宝珠等他睡熟,从他怀里钻了出去。 她好好琢磨了一番陆濯的话,所谓带她到山上庙里住几天是何意?这回一定不是为了祈福,估摸是富贵人家的一种悠闲寻乐。 她在马车里四处摸索,点了一盏微弱的灯,而后翻来覆去,抽了本民间鬼怪之书细读。每每读到胆寒之处,她就看一眼旁边的男人,暗想世上若是有鬼一定要缠上他。 不过她又翻了一页,上面写了一种食梦鬼,被缠上的人会在夜间被鬼吞噬,连带着枕边人也会倒霉。宝珠赶忙把先前的恶言恶语收回了,还在心里一直念阿弥陀佛。 马车绕过寺庙,径直去了后山的偏静小院,安顿好之后天正蒙蒙亮,陆濯和宝珠都没有睡意,一同去前院里上香。 原本昨日就该来的,不巧陆濯被公事缠身,这会儿只有一个沙弥在殿内,陆濯为宝珠的父母请了两盏灯供着,随后陪她一同跪了下去。 他不仅跪,还让宝珠供香之后先出去,说要与她爹娘单独说几句话。 宝珠不满:“你要说我坏话?”陆濯正色道:“不是你的,是我的。” 待殿内空无一人,陆濯在两盏长明灯前,将自己当日的恶劣行径原原本本说了出来。他不信鬼神之说,只是求个心安,宝珠最在乎的就是过世的爹娘,陆濯无论如何也不能对宝珠放手,将过去的事坦白,权当是请罪。 然而,空荡荡的大殿内,依旧只是一片寂静,两盏长明灯在原处,堂中连一点风都没有,丝毫没有要回应他的迹象。也是,鬼神之说本就是空谈,陆濯恭恭敬敬地上完香,推开门走了出去。 正值日出,山顶淡淡的雾气被晨曦穿透,宝珠正站在不远处的树下,百无聊赖地掰扯树上的叶子,见陆濯出来,她迫不及待地催促:“走吧,回院子里。” 陆濯问她:“这山上景色不错,你不想转转?”这是他带她出门的本意,没想到宝珠想都不想就摇头:“不要。” 这显然让陆濯愣住,他又拿出耐心和她温声说话:“那你想做什么,我都听你的。” 他的态度让宝珠起了身鸡皮疙瘩,不过苦思冥想后,她仍然道:“我只想待在房里,哪儿都不去。” 两人并肩而行,宝珠也不看他,闷头往前,陆濯无奈又挫败:“我本想着带你出来,你能解闷。”宝珠一点儿也不意外,瞥了他一眼:“咱们之间的事,不都是你以为、你决定么?何时真的问过我。” 陆濯自以为是地替她决定一切,这是他天生的性格决定的,他自负地认为这世上只有他能照顾好宝珠,根本没意识到自己的姿态摆得多高。平日被宝珠打两下、骂两句,根本无法影响两人不对等的地位。 宝珠回了院里,没有将陆濯又一次地自作主张放心上,反而是陆濯独自静了半晌才来见她,两人坐在一块儿,他握住宝珠的手:“你说的那些,我都会改。” 昨日的胃疼已好了,宝珠此时生龙活虎,好了伤疤忘了疼,极为嫌弃地抽出手:“苦大仇深做什么!”她又接了句,“你不会改的。” 陆濯在她心里是最可恶的人,也根本不讲道理,宝珠对他压根没抱期望,但陆濯非要证明给她看,在山上住了两日,对她可谓百依百顺,连宝珠不愿同房的意愿他都应下来了,分房各睡各的。只有一回实在没忍住,他低声下气地求宝珠,才终于伏在她的裙中,弄了一回。 到底是年轻气盛的年纪,陆濯忍得很难受,想让宝珠也亲一亲他的,但那物刚送到宝珠手上,她就吓得要命,说什么也不肯,哄着也没用,他只得作罢。 山上是很清静,宝珠还发觉院子后有一条石道,站在小道上,可以看见从另一边上山祈福的百姓,或是来求签、或是为故去的亲人哭上一哭,行人们神色各异。 又一日过去,宝珠晨起喝了药,照例站在小石路上看另一侧的行人,薄薄一层雾气中,数十人穿着披麻戴孝地上山,一两个都在抹眼泪,显然是家中重要的亲人过世。 看这阵仗,也不是寻常人家,宝珠午间用饭时从陆濯口中得知了来龙去脉,原来是京中一位夫人急病离世,事情发生得突然,府中上下都哭成一片。 惋惜之余,宝珠咬着筷子,心中浮现一个极为大胆的想法……倘若,她也“死”了呢? 自从被陆濯半路截了一回,宝珠就再也没想过跑,细想之下,她莽撞逃离的确会引起不小的麻烦,且如今成了婚,她即便逃离京城,也用不了自个儿的名帖。 没有名帖和路引,就只能住在一些治理不严的地区,对宝珠而言显然极为不利,因此她一早就放弃了这念头。她又不想死,没必要拿小命试险。 然而,若她伪装身死的假象,再想办法弄个新的路引,伪造一个新的身份,陆濯不就再也找不到她? 自从陆濯看到那一日宝珠的病容后,对她更多的是挂念和怜惜,只想着如何使她展颜。他是个极为强势的性子,在平日里的相处中如此,床笫间更是,能答应和她分房睡,陆濯已是加大的让步。 他的婚假不多,在山上跟宝珠清闲几日,无非就是陪着她,宝珠也不爱走出院子,总闷在房里,恨不能连光都不见。有一回陆濯问她:“你最想做什么?” 宝珠胸无大志,想不出来,被问了好几回,兴许他太想做些让她改观的事,最后她神神秘秘地想出一个愿望:“挖个大坑住进去……然后一直在坑里。” 陆濯想问她是兔子还是老鼠,怎么想着要打洞,话到嘴边,转念又想这些都不要紧,他既然说了要改,那就都顺着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