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复工

    经过如履薄冰般的几天，剧组终于复工了。消息传来时，余水袅如释重负地收拾东西，迫不及待地离开了这个令人焦躁的地方。

    离开时，谢翊宣也不在。

    刚到剧组酒店，宋绯词就扑上来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

    “水袅姐！”宋绯词把脸埋在她肩膀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哭腔，“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想死你了呜呜呜......还好你没事。”

    余水袅抬手摸摸她柔软的发顶，笑她：“哦~真的想吗？不是更想放假吗？”

    宋绯词猛地抬起脸看她，一双惹人怜爱的小狗眼无辜地眨巴着：“我哪有嘛！我心里最惦记的就是你了呀jiejie。”她晃着余水袅的手臂。

    余水袅没忍住捏了捏她的脸蛋，软软的。

    宋绯词松开手，歪着头，目光亮晶晶地在她脸上逡巡，忽然惊叹：“怎么感觉你回来之后更漂亮了？之前已经够美了，再这样我真的要爱上你了。”

    满口胡言。

    但还是被她逗笑：“就知道说哄我的话。”

    “没有哄你！我绝对肺腑之言！”宋绯词信誓旦旦，就差举手发誓了。

    像是憋了太久，宋绯词一见她，话匣子就关不上了，绘声绘色地跟她描述那天聚会的情景，“解释了几百遍了，那男的还一直嚷嚷着让你过来。我都想骂人了，岚姐突然一拍桌子打断他放屁，把他骂了一顿，爽！”

    余水袅若有所思，托着下巴看宋绯词眉飞色舞的样子。见她如此兴奋，余水袅笑了笑，话锋一转：“小词，我有个问题，好奇很久了。”

    “什么呀？”宋绯词好奇地凑近。

    “唔...我很好奇”余水袅斟酌着措辞，目光里带点探究，“你和卫导，私下是什么关系呀？”

    “啊？”宋绯词猝不及防，整个人被她说得愣住了，看起来呆呆的。

    她这个反应，倒让余水袅心中的猜测坐实了。余水袅眉眼弯弯，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知道了。”

    “不是，姐？”宋绯词像是被雷劈中了，差点跳起来，不敢置信地反问，“你知道什么了？！”

    余水袅：“你喜欢她？”

    宋绯词瞬间瞪圆了眼睛，嘴巴微微张开，仿佛听见了天方夜谭，难以置信地看着余水袅。

    两人大眼瞪大眼，空气凝固了几秒。

    “不...不是...”宋绯词找回自己的声音，语无伦次，“为、为什么啊？”她脸上写满了荒谬。

    余水袅回忆着：“很像啊，你们在剧组就很亲近，而且......”她顿了顿，笑意更深，“你跟我聊天的时候，很喜欢提到她诶，语气也很奇怪。通常只有很喜欢一个人，才会这样吧？”

    宋绯词一把捂住脸，竟无言以对。

    “好啦，”余水袅温声安抚，拍拍她的肩膀，“卫导的确很有魅力啊，这很正常。”

    宋绯词猛地抓住她的手，晃了晃，一脸生无可恋：“不不不不不不！我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天大的误会！完全是。。。谣传。。。不要听网上那群人乱讲啊！！”

    这下轮到余水袅惊讶了：“你真的不喜欢她吗？”

    “真的！千真万确！”宋绯词语气斩钉截铁，就差指天发誓。

    “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我的老天奶啊，我真的不喜欢她。”宋绯词无言地看着天花板，深深吸了口气，手指戳了戳余水袅的肩膀，“姐，求你了，真不许说我喜欢她了！再这样，我要给你发律师函了。   ”

    “发律师函那很真了。”余水袅忍俊不禁，眼底噙满笑意。

    “姐......”宋绯词拖长了调子，委屈巴巴，眼看真要哭了。

    “好好好，”余水袅收起玩笑，换上认真的表情，“我知道啦，你不喜欢她。”

    “我是真的、真的、不喜欢她。”宋绯词一字一顿，再次强调。

    “我也是真的、真的、相信了。”余水袅学着她的语气，同样郑重地点头。

    宋绯词狐疑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见她满脸真诚，才勉强相信她真的信了。

    ...

    复工的第一场夜场戏。白日里的暑气尚未散尽，但晚上的山风掠过时带着凉意，披上外套嫌热，脱下又觉得冷。

    卫岚半披着外套讲戏，声音比平日里低沉些，在夜色的包裹下格外清晰。

    余水袅握着剧本，不时与她探讨几句，全身心沉浸在角色里，没注意到卫岚时不时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似在确认些什么。

    回到剧组后，卫岚郑重地跟她道了一次歉，言辞恳切，直言因为自己的失职让她受到伤害，深感惭愧，并保证后续会严抓剧组管理和防范。其实余水袅内心真没怪她，导演哪能管得到那么多？真追责也追不到她身上。但卫岚这样表态，她并不意外。也算共事了一段时间，她多少摸清了她的性子。撇去偶尔的没耐心和毒舌之外，她的确有才情，也有责任感，无论是对自己，对演员，还是对项目。难怪那么多演员被她训哭后，依然想和她合作。

    “好，大致就这样。”仔细沟通完，卫岚抬手推了推鼻梁上那副宽大的黑框眼镜。

    片场后方架起的强光灯投射过来，将两人的身影在脚下拉得细长。

    宋绯词靠在一边，剧本卷作筒状握在手里，掩嘴打了个哈欠。看着前方交谈的两人，撇了撇嘴，暗自腹诽。

    有的人真是白瞎一张天菜脸。

    卫岚抬头看了看天色，黑云翻墨，正是预期中的山雨欲来。她示意各部门准备，随即坐到了监视器前面。宋绯词也慢吞吞地蹭过去看。

    老人佝偻着腰，收拾东西准备关门，白天的雨好不容易歇停了，没多久天色又开始沉沉欲坠，酝酿着暴雨。老人那双混浊的眼中，掠过一丝难以名状的忧虑。

    她走到门边欲上门闩。

    一只白皙如玉、指节分明的手以快得无法捕捉的速度，无声无息地按在门扉之上。这看似轻飘飘的一按，却蕴含千钧之力，任凭老人如何用力，都无法将门合拢。

    老人猝然抬头，看清门外身影的刹那，那股气息也飘散过来，瞳孔骤然紧缩，脸上神情几度变换，惊怒、恐惧与难以置信。她似被这突如其来的恐惧攫住心神，凭着本能更加拼命地想要关门，然而那按在门上的手，如磐石般不可撼动。

    恰在此时，一道惨白的闪电撕裂天幕，映亮来者冰冷的面容。

    轰隆——！

    惊雷炸响，豆大的雨点骤然倾盆而下，噼啪敲打着地面。

    那只手无视老人的挣扎，看似随意地一推。

    “砰！”老人被这个力道推得踉跄跌坐在地上。

    一道修长的白色身影，在电光和暴雨的映衬下，慢条斯理地踏入剑铺。惨白的光亮恰好映出她那张完美得不似凡尘的面孔——竟是本应在凌天城的雪昭！

    那张往日清冷如谪仙的脸上，此刻唯有冰封般的无情。她淡漠地瞥了一眼地上的老人，眼神如同看待一件死物。

    老人被这恐怖的威压震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勉强撑起身子，喉咙嘶哑：“是你...一模一样...你为何...”

    雪昭不耐地蹙起秀眉，似嫌其聒噪。广袖轻拂，指尖随意一点。

    无数道凌厉无形的剑气凭空而生，瞬间洞穿老人的胸腔。老人身体一僵，周身竟寻不到半点伤口，亦无鲜血流出，气息却已断绝。

    想起老人方才不甚清晰的话语，雪昭凝神，神识如网般铺开，在剑铺内细细搜寻。片刻，她发出一声几不可闻、冰冷到极致的轻嗤。

    目标明确地走向角落，指尖微动，一个藏在暗格里的古朴木盒便飞入手中。打开木盒，一缕与她同源的气息袅袅飘出，萦绕在她莹白的指尖。雪昭眼眸微眯，指尖捻着那缕气息，在思考某种可能性，脑海中闪过无数种解决方式。

    “竟留下了这么一丝痕迹。”她喃喃自语。

    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她唇角缓缓勾起，露出一抹猫戏耍老鼠般的残忍笑意。素手虚空一握。

    墙上的数把长剑骤然出鞘，带着凄厉的破空声，瞬间贯穿老人的尸身，将其牢牢钉死在斑驳的白墙上。鲜血霎时浸染开来，如同泼墨。

    雪昭的笑意更盛。依旧是那身素白如雪的衣衫，之前如同九天玄女，此时却像从炼狱血海中踏出的修罗。

    笑意不抵眼底，一片虚无的淡漠。

    处理完这一切，这道白色的身影消失在了电闪雷鸣的暴雨夜。

    只是剑铺杂乱不堪，屋里充斥着血腥味，像在守株待兔，等待某人的到访。

    “卡！这条特别好。”卫岚叫停。

    余水袅松了口气，这场如果能顺应天气一条过效果是最好的，如果卡壳需要补拍，虽然也不会太差，但终究还是比不上一场过的情绪顺畅度。

    厚重的戏服哪怕是在晚上，也捂得人汗涔涔。旁边有人给她递了一个小风扇，顺手就接了过来。凉风袭来，才觉得舒爽了些。正想和小唐说想喝水，侧头一看，才发现旁边站的居然是卫岚。

    卫岚原本半披着的外套搭在椅背上，只穿着一件白色无袖T恤，流畅的肩线展露无遗，平日里看起来纤细的手臂，露出来后能看见明显的肌rou线条。

    身材还挺好。

    余水袅的思绪却不经意飘回到那天晚上，想起月下那对破开水面的手臂。

    “姐，喝水。”小唐小跑过来递上水杯，解释道，“刚刚小冰箱的门卡住了，折腾了一会儿。”

    余水袅点点头，仰头喝水。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驱散了燥热。

    卫岚视线短暂飞快地扫过她滑动的喉头，白皙的脖颈。随即展开了手中捏着的剧本，宽大的黑框眼镜遮住她的眼睛，看不清神情。

    喝完水，余水袅清了清嗓子，问：“卫导，是这条还有需要补拍的地方吗？”

    卫岚摇摇头：“这条很好了，不需要补拍了。我跟你讲讲下一场戏......”

    今晚宋绯词的戏份排在后半夜，她本来可以先睡会儿再下来，但还是强打着精神过来看了。靠坐在躺椅看她们俩讲戏，看着看着，剧本盖在脸上，毫无形象地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