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離開

    第七十四章 離開

    「今日凌晨警方接獲一名女子報案，指在碼頭發現一具遺體，警方證實死者是吳山，外號山哥，牽涉多宗刑事案件，其中還包括近日熱議的反黑組高級警司鄧傲權貪污案。目前案件仍在進一步調查中，相關細節警方暫未透露??」

    丘奕然靠在床頭，目光落在電視屏幕上，眉頭微蹙。山哥的死在意料之中，可聽到消息時，他還是下意識地想到了林悅玥。

    他抬手摸了摸腰側，那裡還纏著紗布，護士剛幫他拆完最後一層，殘留的牽扯鈍痛還在皮膚下蔓延。

    這點痛楚他已經習慣了，現在倒沒有那麼痛。

    而且心裡的焦躁遠比傷口的痛更讓人在意。

    他的目光頻繁地瞟向病房門口，每一次走廊傳來腳步聲，他都會下意識坐直身體，以為是林悅玥來了。

    「丘先生，您家屬沒來接您嗎？」 護士收拾換藥盤時，瞥見他空著的床頭，忍不住多問了一句。

    她這些天負責這間病房，知道院長很重視他的情況，不但大半夜親自來查房，各科醫生還輪番叮囑好她要細心照料。

    更別提那位叫林悅玥的小姐，每天天還沒亮就來，守到探望時間結束才走，有時就趴在床邊睡著了，手裡還攥著給他削好的蘋果。

    今天丘奕然出院，身邊卻連個人影都沒有，實在反常。

    丘奕然指尖一頓，原本懸在手機屏幕上的手收了回來，他扯了扯嘴角：「可能是路上堵車。」

    話雖這麼說，可對話框裏，他早上發的 「我今天出院」「記得來接我」 還停留在頁面頂端，消息旁的單勾刺眼地亮著，沒有任何回復。

    半小時過去了，林悅玥還是沒出現。丘奕然的心一點點往下沈，他撥通了她的電話，等了一分鐘，終於不再是背景音樂。

    他剛想開口，就聽對面說：「您所撥打的電話暫時無法接通，請稍後再撥。」

    他開始擔心起來，該不會是因為他們勝訴，中介集團那邊又在耍甚麼花招吧，該不會又對她做了甚麼。

    「丘先生，要不要我去林小姐家看看？」陪他來辦理出院手續的保鏢看他臉色不對，低聲提議。

    「不用。」 丘奕然撥通了林奶奶的號碼，電話響了幾聲就被接起，老人家的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奕然啊，聽說你出院了？」

    「嗯，奶奶，悅玥跟你在一起嗎？我聯繫不上她。」丘奕然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

    電話那頭沈默了幾秒，才傳來林奶奶的聲音：「囡囡她??她剛才才回了我訊息，說臨時有點事，讓你先回家。」說到最後，老人家的聲音明顯有些閃躲：「具體的我也不清楚，你還是問她吧。」

    丘奕然心裡的疑慮更重了，可他也不好再追問，怕讓老人家為難。

    這時，護士過來提醒他出院手續已經辦好，留著只會阻礙醫院的人收拾，便對保鏢說：：「先回家。」

    或許林悅玥是臨時有急事，或許她是想在家給他一個驚喜，上次他生日時，她偷偷把家裡佈置滿氣球，又親自做生日禮物。

    這次也是想偷偷佈置慶祝他出院吧。

    可推開家門的那一刻，所有的期待都碎成了泡影。

    玄關的鞋櫃上，屬於林悅玥的那雙米白色拖鞋不見了；客廳的茶几上，她常用的玻璃杯子也不在；衣櫃裏也只剩他自己的幾件襯衫，風一吹，布料晃蕩著，顯得格外冷清。

    整個屋子安靜得可怕，連空氣都像是凝固了。

    丘奕然的心一點點沈下去，他扶著牆，慢慢走到客廳中央，目光突然落在沙發上的信封，上面沒有署名，卻能一眼認出是林悅玥的字跡。

    心底的不安瞬間翻湧上來，像潮水一樣將他淹沒。

    他幾乎是踉蹌著走過去，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顫抖，他拿起信封，剛打開，幾張機票就從裡面掉了出來，散落在沙發上。

    他彎腰撿起機票，目光掃過目的地一欄，心臟猛地一縮。

    每張機票的目的地都不一樣，北極村、東京、蘇黎世??，都是她答應過要一起去的地方。可現在，這些機票上的乘客姓名那一欄，只寫著 「丘奕然」，沒有出發時間，也沒有「林悅玥」。

    丘奕然的呼吸瞬間停滯，他攥著信紙，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他顫抖著抽出信封裏的信紙

    ，紙上的字跡在他眼前慢慢清晰。

    「親親男朋友：

    對不起，這樣不告而別，你應該很慌張吧。我其實練習了很多次，想當面跟你說，可每次看到你，我就說不出口。

    你進手術室的那天，我看著裡面的你插滿管子，聽著儀器的滴滴聲，那時候我突然怕了。怕你再也醒不過來，怕我連說謝謝的機會也沒有，更怕如果我再留在你身邊，下次躺在手術台上的，還是你。

    我怕你再也醒不過來，怕我連說‘謝謝’的機會都沒有，更怕如果我再留在你身邊，下次躺在手術台上的，還是你。

    你為我擋槍的時候，我腦子裏一片空白，只記得你倒在我面前，血順著你的衣角往下流，把地上都染紅了。

    山哥的槍口本來是對著我，是你替我扛下了這一切。還有以前為了護著我，被蘇華潤划傷臉的事??每次想起這些，我都覺得自己特別自私。

    以前我總覺得，我想要的緣分就是你，所以不管不顧地靠近你，纏著你。總以為，喜歡就是要在一起，不顧阻攔、不顧危險都要在一起。

    我身邊有爸爸安排的保鏢，有奶奶的照顧，有那麼多人保護我，可你只有我。

    我卻連保護你的能力都沒有，反而讓你因為我一次次受傷，一次次陷入險境。如果沒有認識我，你現在應該過著安穩的生活，不用躺進手術室，不用每天提心吊膽，不用連好好睡一覺都成了奢望。

    現在我才懂，真正的喜歡，不該是把你拖進危險裏，不該是讓你為我一次次冒險。

    或許從一開始，我們就不該有交集。如果沒有認識我，你就不會經歷這些危險，不會躺進手術室，不會連好好生活都成了奢望。

    我買好了之前說好要去旅行的機票，雖然不能陪你一起去，但你別難過，也別覺得遺憾。那些你想去的地方，你一個人也能好好看。

    北極的極光會比我們想象中更亮，雪山的雪會比我們說的更白，櫻花落下的時候，也會有人替我告訴你，風裏都是春天的味道。

    你要好好照顧自己，按時吃飯，別再像以前一樣加班到深夜。腰上的傷還沒好，別做重活，也別再衝動地去救人了。

    我會在一個沒有人認識我們的地方，好好生活，努力學著保護自己，你不用惦記我。

    其實我還有好多話想跟你說，想跟你說第一次見你時，我就對你有好感；想跟你說你受傷時，我偷偷哭了好多次；想跟你說我其實特別捨不得你??可我怕再說下去，我就捨不得了。

    奕然，謝謝你出現在我的生命裏，謝謝你為我做的一切。

    最後，別來找我。你的未來，應該是平安的、光明的。

    祝你一生順遂，萬事無憂。

    悅玥」

    信紙的邊緣被淚水打濕，暈開了幾處字跡，丘奕然能想象出林悅玥寫這封信時，一邊哭一邊寫字的樣子。

    他攥著信紙，身體沿著沙發慢慢滑下去，直到膝蓋抵著胸口，他才終於忍不住，壓抑了許久的嗚咽聲才終於從喉嚨裏溢出來。

    窗外的夕陽透過玻璃照進來，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長很長，落在散落的機票上。目的地是他們曾經約定好要一起去的地方，是他們對未來的期待。

    可現在，約定的人走了，只剩下他一個人。

    丘奕然拿起手機，再次撥通了林悅玥的電話。這一次，電話響了幾聲後，突然被掛斷了。他不甘心，又撥了一次，聽筒裏卻傳來 「您所撥打的電話已關機」的提示音，她把他拉黑了。

    他想跟她說不是你連累我，是我想保護你。

    是因為他太妄撞，一直受傷，所以才讓她把所有不好的結果都攬上身，導致現在這狀況嗎？

    他又撥通了林奶奶的電話，之前還能接通的號碼，現在也成了忙音。打給她身邊的人，大家彷彿統一口徑般，都說不知道。

    陸樺替他去問，也被封鎖了，從電話裏聽出他狀態不好，便和杜杉舟趕到丘奕然家。

    他們剛進門，就看到丘奕然眼睛通紅，頭髮凌亂，整個人透著一股說不出的頹廢。

    陸樺環顧了一圈這個裝修精緻的公寓，忍不住低聲說：「住在這種地方，租金應該很貴吧??」

    這句又勾起丘奕然心裏的難過，這是林爸租給他的酒店式公寓，房子的佈置是林悅玥一點點換上的，他身邊的一切都是她給的。

    現在，這裏的一切都還在，可那個把這裏當成「我們家」的人卻走了。

    「然哥，你是不是做錯了甚麼？」 陸樺蹲下來，拍了拍丘奕然的肩膀。他認識丘奕然這麼久，從沒見過他這副樣子，像丟了魂一樣。

    丘奕然抬起頭，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要是真做錯事就好??」 至少那樣，他還有道歉的機會，還有挽回的可能。

    可現在，他連自己錯在哪裡都不知道，只能眼睜睜看著林悅玥離開，連一句解釋的機會都沒有。

    「她那麼喜歡你，不會無緣無故就這樣斷崖式分手。」 陸樺皺著眉，他不信林悅玥會輕易放下這段感情，畢竟他們經歷了那麼多困難，她都沒說過要分開。

    杜杉舟看了茶几上的信，沈默了幾秒，才開口：「她不是不愛你，是太愛了，才會怕你再受傷害。你現在應該做的，不是在這裡難過，而是讓自己變得更強，強到能保護她，也能保護自己，強到讓她覺得留在你身邊是安全的。」

    杜杉舟的話撥開了丘奕然混沌的思緒。他看著散落的機票，看著信上林悅玥的字跡，心裡突然有了一個念頭 —— 沒關係，她走了沒關係，他可以等。

    等他不再是那個需要讓她擔心的人，等他強到能為她撐起一片安全的天地，等她想通了，等她回來了，他再帶著她去看他們約定好的每一處風景。

    他把機票一張張收起來，小心翼翼地放進信封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