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离巢(29)(2900+)
燕离巢(29)(2900 )
邓君宜越说越羞惭,下巴几乎垂到胸口。 他道:“总之,是我心志不坚,是我学艺不精,吕兄教我的那套手法,我怎么都学不会……” 燕娘对邓君宜失望至极。 不用猜也知道,吕彦等人做下的骗局,又是薛振的手笔。 薛振固然卑鄙,邓君宜也实在是烂泥扶不上墙。 别人随手挖个坑,他就直愣愣地往里跳。 燕娘涩声问道:“事到如今,你还想着把输出去的银子赢回来?你还相信吕彦的话?” 邓君宜有心为吕彦的赌技辩白几句,又担心惹她不高兴,嗫嚅两下,小声道:“燕娘,都是我对不住你。” 燕娘恨得心头滴血,又问:“你当初不肯到南风馆当小倌,才把我卖到那种暗无天日的地方。” “可你如今堕落到这个地步,跟当小倌有什么分别?” 燕娘暗想—— 邓君宜此番做派,简直是关起门来,暗中做起皮rou买卖。 他比小倌还不知廉耻。 她简直是瞎了眼,居然…… 居然对这么个寡廉鲜耻的懦夫念念不忘。 邓君宜臊得恨不能找一道地缝钻进去。 他苍白地辩解道:“不不,燕娘,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跟他们……” “你我心知肚明,照这么下去,不过是迟早的事。”燕娘打断他,神情越发冷淡。 这时,屋内传来动静。 以吕彦为首的男人们摇摇晃晃地站起身,似乎打算离去。 燕娘咬了咬牙,抹掉眼角的泪水。 她指了指厨房,对邓君宜道:“我先到那边躲一躲,你赶快打发了他们,别跟任何人提起我。” 邓君宜不明所以,却本能地听从她的叮嘱,点头道:“好。” 邓君宜把几个赌徒送出门,又被吕彦捉住,在唇边亲了一口。 他面红耳赤,说不出话。 吕彦贴到邓君宜耳边,暧昧地道:“邓兄,我看那五千两银子,你也不必还了,咱们挑个良辰吉日,做成好事,岂不快活?” 邓君宜摆手道:“吕兄说笑了,你和我都是男儿身,怎么能……” 另一人凑上来,挤眉弄眼:“邓兄换上女装不就得了?你这样的容貌,若是细细地打扮起来,定然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到时候,兄弟们一齐改口,唤你‘嫂子’,跟你讨杯喜酒喝喝。” 众人哄然大笑。 邓君宜夹在他们中间,窘迫至极,却不敢还嘴。 燕娘躲在厨房的窗户下面,将他们的丑态悉数看在眼里。 她心里明白——邓君宜已经烂透了。 她救不了一个“病入膏肓”的人。 继续和他纠缠下去,只能惹得一身腥,绝对没有好结果。 不过,于燕娘而言,当务之急是离开凉州,摆脱薛振的掌控。 她只能先哄着邓君宜,在他的帮助下,逃到一个安全的地方,再慢慢打算。 燕娘打定主意,待到邓君宜摸黑走进厨房,起身迎上去。 她缓和了语气,轻声道:“相公,我方才气得狠了,这才说了几句难听话,你别放在心上。” 邓君宜连忙道:“本来就是我不好。” 他重复之前的问题:“薛大人放你回来了吗?” 燕娘握住邓君宜的手,把薛振的所作所为言简意赅地述说了一遍。 邓君宜大惊失色,迟疑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薛大人看起来和和气气,出手又大方,怎么会做出这么龌龊下流的事?” 燕娘哭道:“你宁愿相信他的为人,都不相信我的话吗?” “我不是不相信你。”邓君宜一听她哭,立刻软了下来,“只是……只是你说的事太过匪夷所思,我……我一时难以理解……” 燕娘把那包金银首饰塞到邓君宜怀里,逼他道:“左右我已经逃了出来,还窃取了这么多财物。” “你要么跟我一起逃走,换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洗心革面,重新开始,要么把我扭送到官府,自己扮上女装,跟那个叫吕彦的人做一对假夫妻。” 邓君宜隔着包袱捏了捏里面的金银。 他被簪子扎了一下,陡然清醒过来,说道:“燕娘,我怎么舍得送你见官?我听你的话,咱们一起走!” 燕娘给了邓君宜两块碎银子,嘱咐他出去雇两辆马车。 她和衣倒在旧日的床上,本想养一养精神,却被满屋的酒味熏得连声干呕。 天色发白的时候,邓君宜神色匆匆地赶回来。 他道:“燕娘,我按照你的意思安排好了,两辆马车都停在城外,马车的样式一模一样,车夫老实憨厚,没有多问。” 燕娘微微点头,穿上披风,跟他出城。 燕娘坐上其中一辆马车,命车夫沿着西边的大路走。 另一辆空马车则朝着相反的方向驶去。 燕娘从腕间捋下一只玉镯,掀起车帘,抛到路边的草丛中。 玉镯撞上坚硬的石块,“咔嚓”一声,断成数截。 邓君宜见那玉镯水色极佳,难免心疼,问:“燕娘,你这是……” 燕娘不想和邓君宜说话。 她闭上眼睛,靠在厢壁上,对他道:“我睡一会儿,让车夫一直往西走,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要停下。” 且不提燕娘和邓君宜如何日夜赶路。 却说这天早上,薛振一进猎场,就抓住两只雪貂。 薛振见这两只雪貂恰好是一公一母,长得玉雪可爱,料想燕娘一定喜欢。 他在心里盘算了一回—— 许给燕娘的兔子已经捉了十几只,狐狸猎了七八只,其中还有一只毛色油亮的赤狐,如今又得了一对雪貂,足够博美人一笑。 薛振不想燕娘还好,这一想,立时百爪挠心。 他向来擅长钻营,这回却放弃讨好上峰的机会,假装身体不适,提前离开猎场。 薛振兴冲冲地回到家里,发现薛府乱成一团。 小厮们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他们看到薛振,就像老鼠见了猫,慌慌张张地掉头就跑。 薛振满腹狐疑,穿过垂花门,直奔燕娘的院子。 彩珠、香云和几个小丫鬟跪在地上,神色惊惶,泪水涟涟。 几间屋子像遭到洗劫似的,被人翻了个底朝天。 箱笼大开,衣物和被褥扔在地上。 薛振心里一跳,喝道:“你们娘子呢?林嬷嬷!林嬷嬷!” 林嬷嬷从里屋跑出来,“噗通”一声跪倒在他面前,一边磕头一边道:“大爷,奴婢该死!” “奴婢一早起来,发现娘子不在床上,立刻慌了神,带着丫鬟们把院子里里外外找了个遍,都没有找到娘子的身影!” 她指着香云道:“昨夜是这丫头守夜,她说娘子仁慈,让她回去睡觉,她就回了自己屋,早上和彩珠一块儿起的床,什么都不知道!” 薛振勃然大怒,拔出腰间佩剑,指向香云的咽喉。 他冷声道:“好好的一个大活人,又没长翅膀,还能飞了不成?” “贱婢,谁给你的胆子,让你偷jian耍滑,玩忽职守?” 香云吓得直哭,叫道:“奴婢知错了,大爷饶命,大爷饶命!” 薛振眼尖,发现香云的鬓发间有不寻常的光芒闪过。 他一剑割断她的发髻。 只听“叮铃”一声,一支做工精致的珠钗掉落在地。 香云捂着脑袋尖叫一声,瘫软在地。 薛振逼问道:“这支钗子是哪里来的?” 香云抖若筛糠,支支吾吾:“是、是娘子赏的。” “胡说八道。”薛振眯了眯眼睛,周身涌现杀气,“这是我送她的珠钗,她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赏人?” 香云不敢供出薛扬,只能缩在地上发抖。 这时,吴芳兰带领几个年轻力壮的仆妇,押着听莲赶了过来。 原来,吴芳兰听说了燕娘失踪的消息,得知薛扬也不在府中,唬得三魂少了二魂,七魄只有一魄,连忙寻思对策。 垂花门是听莲开的,钥匙也是听莲给出去的。 而听莲是她的贴身丫鬟,她撇不清责任。 为今之计,只有断臂求生,先发制人。 吴芳兰打定主意,命人将听莲五花大绑,堵住她的嘴巴。 她附在听莲耳边,低声道:“是你自作主张,把那对狗男女放了出去,怨不得别人。” “你要是能管住你自己的嘴,把这件事担下来,我给你爹娘养老。” “要是管不住……”她的眼中闪过狠戾,“咱们就一起死。” 听莲浑身僵硬,思索片刻,含着眼泪,朝她磕了三个响头。 这会儿,吴芳兰把听莲推到地上跪着,自己跪在旁边。 她向薛振请罪:“大爷,妾身有罪,妾身持家不严,管教无方。” 她指了指听莲,又指向香云:“这两个贱婢在妾身的眼皮子底下勾结起来,私自打开垂花门,引三爷和燕娘meimei私通,终致二人私奔,妾身竟全然不知,妾身该死!” 薛振愕然道:“你说什么?谁跟谁私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