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13)
梅雨季(13)
这天晚上,梅丽在熟食摊买了一根腊肠、一盒泡椒鸡爪,给林思源加餐。 林思源草木皆兵,见梅丽花钱大手大脚,开始胡思乱想。 暑假即将过去,他马上就要开学了。 不亲眼看着梅丽,万一她被卿卿发廊的老板逼迫,被金钱迷惑,一脚踏进泥潭,再说什么都晚了。 林思源挤进狭小的厨房,跟在梅丽身后,欲言又止。 “跟着我干什么?你先吃饭呀!”梅丽打开泡椒鸡爪的盒盖,舔了舔溅到手上的汁水,把盒子递给他。 “我切好腊肠就出去。” 林思源听话地接过鸡爪,端到外间的餐桌上。 梅丽用左手按着圆滚滚的腊肠,正要下刀,动作顿了顿。 这腊肠的形状和颜色,还真像…… 她的脸上浮现两团红晕,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把腊肠切成薄薄的圆片。 梅丽坐在林思源对面,捧起饭碗。 她一边给林思源夹菜,一边道:“我打听过了,三中离这里最近,骑自行车只需要十分钟,你就读三中吧。” “我过两天请个假,带你到学校办手续。” 林思源知道,县城最好的中学是一中,最差的是三中。 他没挑拣,也没表现出不高兴,点头道:“好。” 梅丽道:“你别多想,我不是不愿意送你去一中,可一中在新区,你得住校,我不放心。” “再说,金子在哪儿都能发光。” “我不住校。”林思源猛然抬起头,反应有点儿激烈。 他重复道:“jiejie,我不住校。” 梅丽不放心他,他又何尝放心梅丽? 他恨不得不去学校,在卿卿发廊自学。 梅丽对林思源的心事一无所觉。 既然两个人的意见达成一致,她便不在这个话题上深究。 她吃了两碗饭、半根腊肠和好几只鸡爪,把碗一推:“你刷碗,我洗个澡。” 梅丽在卫生间洗了很久,久到有些反常。 林思源担心地站在门外,偷听里面的动静。 哗啦啦的水声里混合着细细的喘息。 梅丽手持花洒,将水流调大,冲刷空虚且敏感的部位。 她闭上眼睛,短发被热水打湿,服帖地覆在红扑扑的脸颊上。 饱满的红唇微微嘟起,像在索吻。 她的脑海里闪过一幕幕少儿不宜的画面…… 小红躺在床上,向精壮有力的男人献媚; 林浩把她抵在卫生间冰冷的瓷砖上,嘴里说着动听的情话,下身凶猛地贯穿她; 她和林浩第一次开房,简陋的小旅馆全是蚊子,她被蚊子咬出一身的包,也被林浩吮出一身的红印子,床单上血水淋漓,屋子里弥漫着浓烈的膻味儿…… 梅丽既排斥又渴望,既难过又兴奋。 她捂住嘴,压下失控的尖叫,双腿一软,跪在地上。 林思源猜出梅丽在做什么,却不清楚具体的细节。 他感到惶惑,感到害怕。 他敏锐地意识到—— 卿卿发廊像一瓶看似无害的腐蚀性液体,正在蚕食梅丽的身心。 梅丽或许抵抗不了多久。 林思源担心得整夜整夜睡不好觉。 梅丽不是林思源的监护人,帮他办转学的时候,遇到不少麻烦。 她又向杨卿预支了一个月的工资,四处求人、托关系,说动居委会出面,好不容易才把林思源的学籍转到三中。 梅丽办完手续,面露得意:“阿源,我可不养白眼狼。” “我在你身上花了这么多精力、这么多钱,等你出人头地,千万不能忘恩负义……” 林思源打断她的话,急急忙忙地表露决心:“jiejie,你对我的好,我都记在心里,我以后要是敢对你不好,出门就被车撞死!” 梅丽乐不可支:“好啦,好啦,跟你开个玩笑,你急什么呀?” 她拍拍林思源的肩膀,正色道:“阿源,你是个读书的好材料,应该把书读完。” “不像我,一看书就头疼,语数外加起来还考不到二百分。” 林思源并没有露出轻视之色,而是认真地道:“jiejie,你跟我说过,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 “你虽然不擅长读书,在别的方面,却比很多人做得好。” 梅丽愣了愣,脸颊火辣辣地烧起来。 她不好意思告诉林思源,她现在干的,并不是什么正经工作。 林思源开学之后,梅丽在卿卿发廊的处境每况愈下。 女孩子们见梅丽一直不肯接客,认为她是假清高,不约而同地排挤她,孤立她。 小红做为带梅丽的师傅,表面上和稀泥,背地里也恨她油盐不进。 梅丽天性活泼,在卿卿发廊却找不到一个可以说话的人。 她被迫接下所有的脏活累活,好几次打算撂挑子发脾气,想想杨卿的背景,再想想林思源,不得不咬牙忍下。 说不清是为了融入集体,还是为了苟活下去…… 梅丽的底线逐渐变低。 给客人洗头的时候,如果客人长相尚可,说话讨喜,她便不怎么拒绝爬到腿上的手掌。 客人讲荤段子的时候,如果她心情还行,偶尔也会附和两句。 她长得漂亮,性情泼辣,像一朵带刺的野玫瑰。 客人们越是沾不到她的身子,越是心痒难耐。 他们跟苍蝇似的围拢过来,吹捧她,讨好她,抢着照顾她的生意。 林思源在三中的处境也不好。 他是转校生,每天一到学校就心无旁骛地看书、做题,在一群嘻嘻哈哈的学生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几个大块头的男生笑话他装模作样。 领头的那个男生叫刘坤,笑得最大声。 直到第一次月考,林思源考了个年级第一。 他的总分比第二名高出五十多分。 老师把林思源当成宝贝,青眼有加。 女生们悄悄议论林思源,往他的桌斗里塞情书。 刘坤等人嫉妒得眼红,动起歪脑筋。 一天早上,林思源踏进教室,意识到哪里不对劲。 同学们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他,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发现所有的课本和学习资料被利器剪碎。 书桌正中间,用红色的油漆写着两行字—— 有娘生没爹养的野种。 靠婊子吃饭的废物。 林思源盯着那两行红字,尤其是第二行字。 他的面孔像雪一样苍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