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重新開始的覺悟

    宿舍的燈光在她踏入時自動亮起，空氣依舊乾淨冷淡，如她出門時那樣一絲不亂。

    走近臥房時，一道清香隱隱瀰漫，是伊利札某天帶回的擴香儀所釋放出的香氣，據他說能讓浮動的精神力平穩下來。張靜不曾細問原理，但此刻，她確實能感覺到原本心底躁動的些微情緒像是被那氣息溫柔地撫平了些許。

    張靜沒在宿舍裡見到伊利札，也沒打算去確認。

    她迅速將身上制服脫下、拉展開，雖然說在訓練室有用霧氣簡單潔淨過，但仍然是不夠的，掛上宿舍內附的清潔儀器中做徹底清潔。她的手腕還濕著，袖口略感滑膩，像是霧氣清潔後殘留的抑制劑膜或信息素滲出未完全中和的痕跡，又或者……只是她自己覺得，還沒有徹底乾淨。

    皺了皺眉，她快步走進浴室，點開洗浴模式。

    第一輪清洗時她動作乾脆毫無猶疑，幾乎是用擦洗的方式讓水往身上淋。尤其是脖子、胸前、腹側、腿根——每個曾被伊洛亞里碰觸過的地方，她都特意加重了些力道，彷彿要洗刷掉什麼。

    當溫水淌過鎖骨處時，她手指忍不住停了一下。

    那裡仍殘留著些微癢熱，皮膚像是被什麼灼過一樣微微發燙，深層像有什麼難以言喻的氣息在滲透、發酵。

    她不禁想起那傢伙咬下去時毫不猶豫的力道，那舌尖沿著牙印緩緩舔過的觸感──輕柔、卻像在肌膚上烙下一記無法抹去的印記。

    「……煩死了。」她咬了咬牙重重抹拭過去。

    小腹的熱感不知何時再度升起，她蹲下時，手不經意地撫過私密處，那裡早就被水沖過，理應乾淨了，但指尖滑過時，她仍感受到一種奇妙的緊繃感。

    她試著忽略那種感覺，卻不可避免地，腦中閃過男人手指插入時的觸感——那一下下摩擦著體內的節奏，還有他低笑著說「再幾下就好」時的聲音，低啞得幾乎帶著喘氣。

    性感、色情——煩人的招牌組合。

    想起伊洛亞里那過於精緻的五官，笑容總帶著壞意卻裝得無害，聲音低沉又略帶沙啞，像陳年的酒一樣醇厚誘人，還偏偏知道怎麼鑽進耳朵裡掀起一陣顫，像是在她腦子裡植入了什麼不該有的記憶。

    她以為洗完就能拋開那段撫慰過程，沒想到光是腦中想起，身體就開始發熱。

    張靜忽然意識到不對勁，手指停在原處不敢再動，整個人像被某種曖昧又危險的記憶凍住，只能強迫自己深吸一口氣。

    她閉了閉眼，把水溫調得更冷，整個人重新立起來。

    冷水順著脊背滑落，她卻只覺得腦袋像壓著一團還沒散去的熱霧，沉悶又黏膩，難以驅趕。

    她搖了搖頭，試圖甩掉腦中那團黏膩的雜念，低聲自語：「我到底怎麼了……」

    指節緊緊攥成拳，像是想將那股尚未散去的熱氣硬生生從身體裡逼出來。

    第二輪沖洗結束後，她站在鏡前擦乾水珠，望著霧氣中那張模糊的臉。那不是羞恥，也不是單純的煩躁——是一種混合著餘熱與自我厭煩的情緒，像怎麼也洗不乾淨的黏著感。

    她滑開個人手環，指尖劃過幾項選單，打開「腺體狀態監測」。

    『SPERA資料庫同步中……已接收頸環數據』

    螢幕彈出一連串冷靜的藍白字體：

    【腺體狀態監測報告】

    自主釋放信息素濃度：5%(穩定)

    Alpha信息素殘留濃度：41%(中等偏高)

    發情期預測：尚未進入風險區間(無異常)

    判定：非標記性高濃度接觸，偵測到融合預備反應。

    張靜心中默默解讀著SPERA的提示。

    所謂的「非標記性高濃度接觸」她知道，是指對方的信息素早就沾滿了她的皮膚與氣息，甚至深度滲透，但還不到「被標記」那種程度。

    像是貼近、緊扣，卻還沒越線。

    既危險，又曖昧。

    有疑問的是後面，她盯著最後那一行，眉心輕蹙。

    融合預備反應？

    那是什麼意思……是信息素融合，還是精神域的那種「連結共鳴狀態」？

    張靜記得在與蔚恆徹進行信息素實體測試時，SPERA也給過類似的結論。當時的她沒多想，只以為是一次少見的系統判定，但現在——這已經是第二次了。

    稍微思考推敲了一下，張靜覺得那可能是指她的腺體，對某些Alpha的信息素產生了「不易散去、甚至傾向融合吸收」的反應。

    而且還是……不同的Alpha。

    張靜沉默幾秒，手指滑過畫面邊緣，將報告收起。抑制頸環鎖定狀態顯示穩定，而她也沒有權限手動解除頸環來查看腺體狀況。

    這就是身為雷亞特軍校撫慰員的限制。

    將濕髮以髮巾束起，張靜換上乾淨衣物。

    臨出浴室前，她盯著鏡子一眼——那張清麗冷淡的臉平靜無波，看不出一絲情緒波動，只有她自己知道，那不是真的冷靜，只是壓下不必要雜訊的方式。

    「……夠了。」她低聲說，語氣輕得近乎無聲，像是一道自我封印的結語，也像是強行將紊亂思緒歸零的命令。

    【恭喜9014宿主完成首次每日任務，各功能數值皆結算完成，請宿主查看。】

    剛擦乾頭髮，還沒坐穩，張靜的腦中冷不防便響起那冰冷的提示音，接著視野前方便忽然浮現起藍白色半透明光框，打斷她恢復平穩的情緒，無聲卻精準地佔據了所有注意力。

    雪白字體冷靜無波，毫無感情色彩。

    【任務獎勵結算內容】

    情慾值： 17%

    能量值： 50%

    主任務進度條：0%

    【情慾值累積超過10%、可轉換成1積分，宿主是否要兌換？】

    情慾系統在腦中詢問著，張靜則是想著之前系統提過的關於各功能數值代表的意義，那時候她並沒有太在意，所以也不是很認真記著，她大概只記得情慾值代表目標對象對自己產生情慾波動、能量值與自己生命有關，每天要達到50%否則便會觸發「自動補能模式」，至於那個進度條還有所謂的積分……

    她沒什麼記憶，忘了。

    「積分可以用來做什麼？」她在心中問，語氣平淡。

    系統的聲音很快在意識中響起，沒有性別辨識，也沒有語調起伏，像是在宣讀資料。

    【積分為主任務進度單位，每1積分等於進讀調1%】

    【系統會隨著「積分」的累積，解鎖不同階段的權限與新功能。】

    張靜沉默了兩秒，語氣無波無瀾地追問，「你說的權限與新功能是什麼？」

    【包括但不限於：自主配對權限、任務條件排序優先、自主結算確認。】

    這些詞聽來不無意義，但也非她此刻關心的重點，她便緊接著問，「那進度條達到100%會有什麼？」

    【主任務進度條達到100%的話，會啟動最終任務確認以及返鄉資格。】

    聽到某個關鍵詞，張靜的呼吸輕微頓了一下，漫不經心的思緒也被提起來。

    返鄉資格……那是指她可以回去原本的世界嗎？

    張靜指尖微動，視線落在那道懸浮在眼前的光框上，腦中語氣依舊平靜地問道，「你所說的『返鄉』，是什麼意思？」

    【返鄉指令為主任務完成後之獎勵，意指宿主可返回與原本世界高度重疊的意識歸屬地。】

    【返鄉屬單向行動，一經啟動，將無法中止亦無法撤銷。】

    「……與原本世界高度重疊？所以不是完全是我的世界？」她仔細推敲後仍覺得模糊。

    【將依據宿主初始意識來源與記憶體系，進行最接近的世界對位與精神域投遞。】

    【投遞結果預期與宿主記憶中之『原世界』重疊率達98%以上，並具備完整回歸意識權限。】

    【確認返鄉之精神軌跡與記憶情境符合性為本系統首要保障原則。】

    張靜仍有些不滿，「如果我想回的是百分之百、我曾生活成長過的世界？」

    系統沉默了一瞬，像是在進行更複雜的運算或核准流程，片刻後才給出回覆。

    【宿主9014之請求已核准，任務進度達成後，將啟動『返回原世界』的獎勵模式。】

    【由於跨越不同意識世界需消耗大量能量，除達成主任務進度條外，宿主須額外收集能量轉換產生之『燃料球』作為返鄉能量來源。】

    「燃料球？」張靜挑眉，有些無奈，果然沒有免費的午餐，「多少能量值才能換成一顆燃料球？」

    【每100%能量值可轉換1顆燃料球，宿主最終返鄉所需燃料球數量：10顆。】

    她輕輕吸了口氣，心底逐漸明朗起來。

    這是一條漫長且艱辛的道路，但至少目標清楚了。

    張靜記得自己那個世界的日出日落、記得熬夜趕報告後喝下第一口熱咖啡時的苦澀，也記得雨天穿過天橋時衣襬濕透的寒意……那是屬於她的現實，是她真正熟悉的世界。

    她渴望回去嗎？

    渴望。

    不只是為了逃離現在，還是為了讓過去不再只是遺憾的片段。

    「……我會做的。」她低聲說，語氣不再僅是冷靜，而是沉穩且堅定，「無論是積分還是能量值，我會自己一點一點攢起來。」

    即便這個情慾系統還是有許多不可信任之處，但起碼給了她最終的希望與目標。張靜決定，無論前方這條路有多黑暗、多少陷阱，她都會堅持走下去，直到重新回到屬於自己的歸屬。

    ——這是屬於她的任務，而她會親手完成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