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来
迟来
几日后，霍氏大楼高层会议室里，气氛一如往常地严肃，讨论议题从年度财报、分公司业绩一路延伸到人才梯队 一位副总合上资料夹，随口提起，“法务部这回新招的实习生中，有个叫沈玥的女孩儿表现不错，上次例会居然能被老赵夸奖” “哦？”有人挑了下眉，半开玩笑，“老赵平常可最挑剔，能得到他一声好评不容易啊” 那位高管语气带著点调侃，像随口一提的八卦，说完后话题很快又转向了下一个案子 主位上的女人眸光微微一顿，沈玥这名字她不是第一次听到，出于对霍成的关心，她曾查过那女孩的来历，只知道是个成绩挺优异的女孩，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再次出现，甚至进入了霍氏 她指尖不著痕迹地在桌面上轻轻一敲，脸上仍是一贯波澜不惊的神色，没有插话，任由讨论继续 -- 时间推进到实习的第三个月，沈玥早已不再是刚进公司时那个拘谨的新人，她熟悉了部门的流程，也逐渐能在讨论中提出自己的见解，许多时候，基于她对法条的敏锐度，甚至能补充到一些前辈未注意的细节 就连当初还总是缠著她问东问西的程祁，现在看见她都要绕著走，深怕哪儿做错了会被批评。 这天傍晚，会议刚结束，沈玥整理好资料正准备收拾东西回公寓，桌上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视窗上弹出了个陌生号码 沈玥犹豫了下，还是接起了电话，“喂？” 接通后半晌，手机那头传来一道温和中带著些许威严的女声，“是沈玥小姐吗？我是霍成的母亲” 沈玥一怔，她深吸口气，让声音保持平稳，“您好，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打扰了”霍母话音顿了顿，带著点意味深长，“如果有空的话，能不能抽个时间见一面？我想和妳聊聊” “也想请妳帮个忙，劝小成出来和我们吃顿饭” 见沈玥似在迟疑，霍母只得放缓了语气，“别有压力，就当是长辈关心晚辈” 沈玥没有马上回应，她清楚霍成和霍家之间的隔阂不是一顿饭就能抚平的，这封邀约看似平常，实则分量极重 沈玥最后只是礼貌地回了一句，“我明白了，会代替您转告他的” 回到公寓时，霍成似乎才刚洗好澡，身上还带著淡淡的皂香 沈玥脱了外套，走到他身边坐下，指尖在膝盖上摩挲了会儿才低声开口，“今天妳mama给我打了电话” 霍成动作一顿，唇线绷得冷硬，“她找妳？” 沈玥“嗯”了一声，把电话里霍母说的话原原本本转述，“她想见你，但要不要去，你自己决定，不要勉强” 霍成薄唇抿成一条线，眼底翻涌著压抑的情绪 沈玥伸出手，轻轻复上他的手背，“如果你愿意去，我会陪你，如果不想去，那就不要了” 静默拉长了几秒，霍成低头，视线落在她纤细的手指上 “玥玥，你知道吗，以前这些事，我一点都不想去想”霍成自嘲般的笑了下，“现在讲那些，又有什么用呢” 那些曾经刻在心里的伤痕不会因为记忆褪色，反而会像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疮疤，一不小心触碰到就会隐隐作痛。 霍成的冷硬不过是伪装，真正掩著的，是她未曾触及过的孤单与伤痛 沈玥想开口安慰，却发现任何话语都显得苍白，于是她只是轻轻伸手，把他温暖乾燥的大手包裹在自己的双手里 “那我们不去了” 霍成叹息一声，嗓音沙哑，“如果真的要见……我也只想和妳一起” 霍成心底有著一种执念，想给她一个完整的未来，那个未来里，有她，有他，也应该有彼此家人的祝福 他不会让她受半分委屈，可他更不愿她背著「不被夫家承认」的孤单 他的玥玥值得最坦荡的陪伴，而不是偷偷摸摸的爱 沈玥眼框一酸，却还是弯了弯唇角，语气很轻，“好，那就我们一起” 两天后，沈玥先独自赴了霍夫人的约，餐厅似乎被包场了，现场没有平日里的喧嚣与杯盘碰撞声，空气里只回荡著钢琴低沉的旋律 沈玥报上名字后，便被侍者带上了二楼的专属包厢 不久，一位举止优雅的女人走了进来，来人和霍成有几分相似，骨子里散发著温和而矜贵的气场，岁月在她眉眼间留下些许痕迹，却掩不住久居上位者的从容与气势 她眼神在沈玥身上停了一瞬，眉眼明显柔和了几分，开口时声音带著刻意的亲近：“沈小姐？” 沈玥起身，语气礼貌却不卑不亢，“霍夫人，您好” 两人坐下后，侍者送上茶水，桌边气氛安静下来 霍夫人端详著眼前的女孩，从气度到谈吐都与她最初的想像完全不同，她看了她的专案，沈玥不是依附霍成的娇气菟丝花，更不是没有主见的软柿子，她眉眼澄澈，乾净灵动，带著属于自己坚韧的光 片刻，她微微一笑，“听说妳在法务部表现不错，只实习了三个月，能有这种成绩，未来可期” 沈玥微微颔首，“我还有很多要学习的地方，不过，不知道霍夫人找我是为了什么事” 女人指尖摩挲著茶杯，眼神深处闪过一丝好奇，“霍成……他对妳怎么样？” “他对我很好”沈玥和她对视，语气清冷却笃定，“在他身边，我从来不用怀疑自己” 短短几个字，却带著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定 林若心头微微一颤，眼底有复杂的情绪一闪而过，她真的错过了太多 年轻时他和霍父将大半心力都放在事业上，对儿子的陪伴总是缺席，只因在她和霍父的完美基因下，霍成拿到的奖牌与荣耀似乎都是理所应当的，礼物源源不断，却没想过物质的富足造成的是精神上的匮乏。 在霍成高中与人打架时，她与霍父不问缘由，只觉得丢脸麻烦，便草率决定将他送去国外，那时候，她说服自己这是「为他好」，却从未深想过孩子心底承受的是什么 在她的印象里，霍成始终冷淡寡欲，对女孩子没有兴趣，哪怕她曾经亲自挑选几个门当户对的千金，安排在海外场合认识，他也连去都懒得去，冷冷一句「没必要」便断了所有退路 所以她一直以为，这个儿子不需要情感，不在乎亲近，不会为谁动心 霍氏在她的掌控之下，哪里有风吹草动她自然清楚，前阵子，法务部有人散布关于沈玥的流言，没多久，霍成亲自开口，那名女员工就被调走了 这个向来对他们冷淡决绝的儿子，从不肯在任何人身上多费心思的人，如今却为一个女孩动怒，那份维护分明不是逢场作戏，而是早已放在心上的真意 这个眼前的小姑娘让林若有一瞬间的挫败，也许，自己才是那个从来没真正了解过儿子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