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第五章 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
张远山的白事过去没多久，小区楼下还摆着当初没用完的香烛。于曼丽把凝固在地上的蜡油清理干净，又拍了照片让物业明天来清理。搬完家后，房子冷清了不少。于曼丽招呼王灏进屋坐，一边找杯子给他泡茶。 王灏四下看了一圈。 房子很大，160平，还贷人压力显然不小。然而明知有压力却还要一个人硬顶，一旦出事，就是对家庭的极度不负责。 啧。 于曼丽当然不知道某人已经给张远山评了不合格，而是急得团团转：才一周没在这儿住，就跟进了别人家似的，杯子杯子找不到，茶壶茶壶也没有，最后只找到一个瓷碗。王灏见她忙个不停，招呼她也过来坐，顺便提起找租户的事。 “我有个朋友临时来这边出差。他做生意的，钱的方面不是问题。主要就是看中了你家的地段和装修。每个月可能会在这里住十几天，前后需要一年的时间。他不在的时候，你可以自己安排。” “既然要租，肯定是整租。除非租户需要，我这个房东是不会打扰的。”于曼丽觉得不错，“找个时间你带他过来看看，我随时都可以。” “你不会心疼吧？”王灏笑着问。 “会有一点。”于曼丽也笑，“但只有一点点。” 两个人不约而同地笑起来。 “班长，毕业几年，我觉得你更优秀了。朋友遍布五湖四海，男女老少皆不在话下，更别说年纪轻轻就事业有为，乃我校毕业生中难得的青年才俊！”这几天跟王灏混熟了，于曼丽也没那么拘束，小嘴甜起来连小蜜蜂都比不过。 王灏的嘴角比AK还难压，偏偏要板起面孔教训人：“小于，见贤思齐焉，你要学会向榜样看齐。” “收到，班长！” 女人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一副小狐狸的聪明样儿。偏偏聪明面孔笨肚肠，对熟悉的人半点都不设防。王灏看着她的笑靥，忽然对曾在这所房子里和她生活三年之久的男人升起一股浓烈的嫉妒之心。 他往于曼丽那边靠了靠。 两人之间本来处于正常的社交距离，然而现在因着他的靠近变得有些暧昧。于曼丽还在笑，半点没发现男人的目光中已经染上欲念的情愫。 “曼丽，我……” 王灏正要开口，忽然，门外响起急促的敲门声。 “砰砰砰！” 那人一个劲儿地锤门，几要将门框都给震坏！屋内两人都吓了一跳，大半夜的这么砸门，怕不是抢劫。 “别慌，我去看看。” 王灏让于曼丽先等着，自己透过猫眼观察。“谁。”他沉声问。 “砰砰砰！” 那人不管不顾地似乎硬要于曼丽开门。于曼丽怕惊动了邻居，示意她来。 一开门，她怔住了。 不是别人，正是张远山的meimei，张远秀。 张远秀比张远山小四岁。 那个年代超生是违反政策的，张家父母为了瞒下女儿，只能将女儿送到亲戚家寄养。偏亲戚是个不成器的，长期下来，张远秀被养得一点规矩都没有，小小年纪就跟社会上的人混在一起，十六岁不到，就怀了孩子。 张家父母自然恨铁不成钢，张远秀却执意要生下孩子。两方争执不下，最终张父放话，如果一定要生，就没她这个女儿。张远秀也是硬气，拼着命生下孩子以后，跟着孩子父亲跑到了南方打工。后来经历人世磋磨，张远秀换了几任老公，人也变得贪婪市侩。 她一脚闯进屋里，本想破口大骂一番，没想到屋里还有个男人。眼睛在王灏和于曼丽身上扫了几个来回，张远秀才阴阳怪气道：“哟，有客人啊。” “你来干什么。”于曼丽冷声道。 “要房子啊。”张远秀心安理得。 “咱爸已经说了，这房子，没你的份。” “还咱爸——是你爸吗就乱认爹？” 她一屁股到沙发上坐下，舒舒服服地扭着腰：“当年他们把我赶出去，没补偿不说，这么多年也没养过我这个女儿。我现在就想要回我应得的东西，凭什么不给我？” 环视一圈又道：“哟，东西都搬空了——算了！我只要房子，其他的无所谓。” 于曼丽气得不行，但碍着王灏在不好撕破脸皮，只能忍着怒气道：“请你出去，这是我家。” “你家？” 张远秀嗤笑一声：“哪个新丧的家里，大半夜还有男人啊！”她斜睨着王灏：“我哥才走几天，嫂子就迫不及待要嫁人！我哥要是知道，指不定会被气活了！……” “我跟他不是……” “呸！” 张远秀吐了口唾沫：“吃里扒外的贱人！靠男人吸血的sao胚！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今天要不是我来，说不定你们这对狗男女在我哥的房子里做什么事儿呢！……” 她骂得很脏，什么脏词烂话都往外蹦。王灏听得皱眉，但顾忌着于曼丽不好动手。见他俩没动作，张远秀骂得更大声了：“要我说，张远山也是个没种的。自己女人都栓不住，还是个短命鬼。真是……” “啪！” 忽地，一个耳光扇在她脸上。 于曼丽气得浑身颤抖，扬起的手还停在空中。而被打的张远秀一脸不可置信，趴在沙发上呆住了。 “你，不，许，说，他。” 一个字一个字地从于曼丽嘴里蹦出来，像是极力压抑着汹涌的怒火。她双眼血红，瘦弱的肩膀因为激烈的情绪微微地上下起伏。 “你！……” 张远秀捂着被扇的半边脸，吓得一个激灵站起来。她本想再骂几句，却见于曼丽疯了一般，“啪！”地一声砸碎瓷碗，捡了块碎片，红着眼睛向她走来。 “你、你想干什么！” 张远秀吓傻了。于曼丽一把揪住她的衣领，把碎瓷片抵在她脖子上。 “你再说一遍”、“你再说他一个字试试”…… 女人的脸因愤怒变得扭曲，嘴里念念有词。王灏也被惊到了，怕真闹出什么事儿，忙上前拦住于曼丽。 “杀人了……杀人了！” 张远秀吓得尖声逃跑，于曼丽却不想放过她，一把推开王灏，捏着碎瓷片就朝张远秀扑过去。 “曼丽！” 于曼丽扬手要刺，王灏将她一把拦腰抱住。只听“哐当”一声，碎瓷片砸在门框上，而张远秀已经跑远了。 这边动静闹得太大，左邻右舍都被惊动，有好事的扒着走廊偷看。王灏将地上的碎瓷片捡起来，合上门，把外界的目光都隔绝在外面。 门关上以后，屋里瞬间就安静了。 地上一片水渍，是于曼丽刚刚砸碎瓷碗留下的。王灏先把四下散落的碎瓷扫干净，再用拖把拖干，最后把包裹着碎瓷的垃圾袋系好，放在门边，等会走的时候带下去。 于曼丽坐在沙发上，力气用尽，傻愣愣地发呆。 两人都没说话。 直到王灏把一片狼藉都收拾好，时间已将近十点。他有些犹豫，正想怎么劝劝，这时他忽然发现，于曼丽的脚边竟有星星点点的鲜红！ “你的手怎么了！” 他吓了一跳，忙蹲下去看。只见女人皙白的掌心一条好长的口子！鲜血沿着指尖流下，一滴一滴。 王灏心疼得不行，问于曼丽家里有没有绷带。于曼丽却跟死了一样，眼神空洞地呆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王灏没有办法，只好从卫生间拿了一卷干净的卫生纸。他蹲在女人身边，将她的手放在膝盖上，准备用纸缠在她的手上止血。 这时，手却抽了回去。 于曼丽脸色苍白，嘴唇抿得很紧。王灏没办法，重新拉起她的手。于曼丽却发了性子，死命地不让他碰。王灏怕再伤着她，只好放弃了。 “曼丽，你的手伤了，我先帮你止血，等会再带你去医院。” 王灏软声道。 于曼丽没动作，只固执地捏着拳头。鲜血从指缝里流出来，将衣衫染红一片。 “曼丽，不要拿自己的身体出气，好吗？” 王灏的语气几近乎哀求。他真的拿她没有办法，说也说不得，碰也不敢碰。他也是真的没想到，这么一个柔弱的女孩子，竟然会爆发出这么激烈的力量。 “曼丽……” 他半跪在她腿边，以一种仰视的角度。 而当他再一次尝试着去牵她的手时，却被用力地甩开了。 “王灏。” 她第一次叫他的名字。 王灏忙抬头去听，只见女人蠕动着干涩的嘴唇，缓缓道： “……以后，我们还是保持距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