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不相信
第十一章 不相信
“宝贝岁岁,起床啦!” 晚上哄了好一会儿才哄睡,这会儿又得哄着起床,随望不仅毫无怨言,还乐此不疲。 “……困。”南知岁被他抱起来,反手搂着他劲瘦有力的腰,含混地嘟囔。 她平日里又懂事又温柔,早上醒不过来才会迷迷糊糊地撒娇。 随望心软得一塌糊涂,恨不得自己替她上班,让她在家里好好休息。 然而,他清楚她的性格,这会儿赖床而已,等会儿清醒了就乖乖去上班了。 “今天吃蟹粉小笼包,想喝豆浆还是牛奶?”随望开始拿她的衣服给她穿,随口问她。 南知岁大脑还不清醒,跟着他的动作抬手穿衣服,穿到一半,她忽然放下手,泄气般地说道:“想辞职。” “……辞职?”随望满脑袋雾水,见她脸色认真,不像在开玩笑,便回答道,“想辞职就辞职,刚好我缺个秘书,你来我这里上班,我给你工资翻倍。” 他也不问缘由,轻易就接受了她忽如其来的想法。 这人对她的底线就是没有底线,大约她天天躺家里他都能夸一句躺得真好看。 南知岁彻底清醒了,从他手里拽过自己的裤子,示意他自己穿,笑着说道:“开玩笑的,不过是社畜一个周有五天不想上班罢了。” 她这个工作一半靠运气一半靠人脉,要放弃哪里是那么简单的。 更何况……更何况随望只是她的男朋友,他大哥听他说就是一个严肃不近人情的性格,哪里能由着他任性。 南知岁穿好了衣服,踮起脚亲了亲站在窗边的随望的下巴,“我去洗漱,马上回来。” 随望摸着自己的下巴,想着刚才两个人的对话,之前她只是起床困难——一大半原因是他造成的,但是从来没说过辞职这种话……所以,是工作上遇到了些问题? 她那份工作可替代性太强,不是靠卷就是靠人脉。在他看来,知岁根本不用去做这么一份普通的工作,毕竟她随手绣的东西都能卖一个好价钱。 可是,她似乎始终没有把刺绣作为职业的打算。 看她也不是不喜欢,难道是小时候的原因? 随望一边给南知岁投喂一边仔细地思考,他是不介意养她一辈子的,他只是担心她过不去自己心里的坎。 他还记得,那个时候,她说的是—— “我要做自己想做的事!做最自由的自己!” 山顶朝阳的灿烂金晖中,那个泪流满面却努力大声喊出来的少女,和现在她,判若两人。 她的志气、她的理想,在分别的这十一年间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沉默、安静、温柔,像是铁笼般将她紧紧束缚,让那个曾经自由自信的灵魂沉寂在了不知名的深处。 再也无人知晓。 “知岁。” 下车前,随望叫住了她。 南知岁疑惑地转头看他,他伸出手,亲昵地触碰她的脸颊。 “如果实在不喜欢的话,辞职也可以的。你可以去做自己喜欢的事。” 他认真地说道。 车窗处落下的光,照耀在他身上,让他看起来像是一个拯救世人的天使。 “别害怕。”他灿烂地笑着,像是那时不管不顾在水中拉住她时一样。 “我会一直陪着你。” 年少时,那个湿漉漉的少年犹带稚气的脸庞和现在顶着嚣张的红发的脸几乎重合。 曾经被乌云隐蔽的阳光,在此刻,光芒万丈,耀眼得几乎刺痛了她的眼睛。 ——骗人。 她的心中蓦然浮现这两个字,在目送他的车驶离之后。 那个时候,他也是这样对她说的。 拉住她的手,诚挚地许诺,他会一直陪着她。 她看着他闪闪发亮的眼睛,轻易相信了他,然后,在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上午。 老师说,他转学了。 没有留下只言片语,和她的爸爸和mama一样,轻易地将她抛弃在原地,转身离开。 她坐在绣架前,哭花了一副打算送他的刺绣。 婆婆拿着戒尺敲着她的脊背,恨铁不成钢地斥责。 “你那对不成器的父母不要你,你却连这点本事都学不好,以后你拿什么养活自己?” 婆婆在绣院里过了一辈子,恪守成规,见不到外面千变万化的世界,只咬准一条,女儿家,必须有一样拿得出手的本事。 她什么也做不了。 南知岁坐在办公桌前,耐心地等待办公电脑打开时,看着自己几乎没有任何私人物品的办公桌微微出神。 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事实上,这世界上也没多少人喜欢自己的工作。 她从报考大学的时候开始,就清楚地给自己规划了一条路。 上个大众的专业,找个普通的工作,养活自己,过完一生。 就这样。 虽然途中遇到了周引霄这个变数,但是最终还是回归正轨。 遇到随望时…… 她很清楚,不仅是寂寞,还有不甘心。 小时候的她,被他拯救。长大了的她,似乎轻易就能将他哄得团团转。 可是…… 随望到底还是随望。 南知岁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片片云彩的天空。 他愿意哄着她,是因为他喜欢她。 而她,并没有他那么真诚。 如果两个人分手,大约随望能够很快找到新的目标。而她只会再一次被自己的情绪所纠缠,无法脱身。 某种意义上,她真的很需要他。 没有人会拒绝温暖,她尤甚。 “小南,你把这份材料送到耀福去。” 总经理乐呵呵的样子,看不出来心底那些小算计。 南知岁点头应是,拿着材料出门上车,前往耀福的办公大楼。 前台似乎早就听说她的到来,殷勤地将她引入专用电梯。 南知岁礼貌微笑致谢。 电梯缓缓关闭,光滑而冰冷的金属门倒影出来她抿着唇,宛如上战场般冷硬的表情。 她知道,周引霄到底想做什么。 不外乎就是和随望分手,和他复合。 “叮。” 电梯到达顶楼的董事长办公室。 南知岁抬起头,目光清明,踏出电梯。 但是,说她是愧疚也好,说她是自私也好,她是不会离开随望的。 她需要唯一能够抓住的温暖,即便或许并不长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