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要来我家?
要不要来我家?
转眼到了九月最后一天,风已经有点凉。 苏晓穗坐在教室里,手机屏幕亮着,是班级群。看着一条国庆假期回家登记的接龙消息。 群里名字跳得很快,一个接一个,后面跟着"是"或者"回"。苏晓穗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没动。 回家吗……那个家灰扑扑的墙,灶台永远冷着,爹妈的脸也总是冷的。 说实话她不怎么想他们。 但现在租的那屋子,空调耗能又大又根本不凉快,厕所总有一股反上来的味道,洗衣机还总是接不上水,她也不想待着。 她想念那种……那种有地方可回的感觉。哪怕那地方并不暖和。 她吸了口气,点开mama的聊天框。打了删,删了打,最后发出去两行字: [mama,国庆放假七天。] [我能回去吗?] 发完,她把手机屏幕朝下扣在腿上,盯着讲台上老师的嘴一张一合,什么也没听进去。 过了一会手机在腿下震了一下,苏晓穗的心也跟着一跳。 这么快就回了?她有点慌地拿起手机,屏幕解锁。 原来是沈砚铎发来的。 [沈砚铎:中午有空吗?想吃什么。] 她手指在屏幕上悬着,不知道该怎么回。 从前几天开始的,他偶尔发个消息,问她想吃什么,说要给她送饭。 一开始她慌得不行,拼命说不用不用。他只回"多买了一份""顺路""放着浪费"。送来的饭盒确实是那种普通外卖店的塑料盒,盖得严严实实。 她只能信了。不信又能怎样?沈砚铎那样的人,怎么会特意给她买饭。 她慢慢敲字:[都行,谢谢沈警官!] 那边没再回。 等到中午,mama还是没回消息。苏晓穗低落着往校门口走。 远远就看见沈砚铎站在那里,穿着深色的衬衫,旁边是那个叫小李的总跟着他的年轻警察。两人在说话。 沈砚铎站得很直,侧脸线条清晰。小李的表情有点急,手指在比划着什么。沈砚铎只是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 苏晓穗低下头,手指揪着衣服慢慢蹭过去。脚步很轻。 沈砚铎几乎是立刻看了过来。目光落在她身上。小李也停了话头,好奇地打量她。 "沈…沈警官。"苏晓穗声音很小,脸有点热。 天凉了,她就开始穿长袖,把自己身上每一部分的rou都遮着严严实实。但感觉他的目光像有重量,压得她肩膀都缩了起来。 "嗯。"沈砚铎应了一声,他手里拎着个塑料袋,里面是两个叠着的白色塑料饭盒。 "拿着。"他声音不高,递过来。 苏晓穗赶紧伸手接住,塑料袋勒着手指,饭盒还是热的。 "走了。"沈砚铎没多看她,朝旁边的年轻警察偏了下头,转身就走。 小李又看了苏晓穗一眼,才快步跟上。 走出几步,沈砚铎侧头,似乎想让他继续说案子的事。小李却有点心不在焉,眼神还瞟着后面苏晓穗的方向。 "想什么?"沈砚铎问,语气平稳,听不出情绪。 小李缩了下脖子,嘿嘿笑了两声,压着嗓子:"沈队,我…我就有点好奇呗。每回咱来这片办案是没错,可您这…天天往人小姑娘学校凑,也太巧了吧?"他挤挤眼,"沈队你这个铁树真的开花了?那局里那些个警花,您躲得跟见鬼似的,怎么偏偏对这…嗯,这么个普通学生,这么上心?" 沈砚铎脸上没什么波动,目光平视前方,只淡淡回了一句:"你觉得呢。" 小李撇撇嘴,小声嘟囔:"每次都这样,神秘兮兮的…" — 下午课上完了,苏晓穗照常到便利店,摸出手机屏幕亮起又暗下——mama那边依旧一片死寂。表舅正低头整理着收银台里的零钱,听见门铃响,抬了下眼皮。 "晓穗来了啊。"他的声音没什么起伏,"跟你讲下,国庆那几天不用来了。你表妹放假回来,我们一家子出去转转。" 苏晓穗正要去拿围裙的手顿在半空,闷闷地嗯了一声。 表舅的话像根小刺,扎在本来就空落落的心上。她想起那个依旧没有回应的手机屏幕,想起那个条件不好的出租房,心里发酸。 终于熬到下班。她锁好门,便利店门口骤然冷清下来,只剩下惨白的路灯。 苏晓穗站在台阶上,抱着胳膊,夜风吹得她打了个哆嗦。她伸长脖子,向马路两边张望了好一会。 没有那个熟悉的高大身影,他今天……不来了吗? 空荡荡的街道,冰冷的灯光,还有那个同样冰冷的家。她忽然觉得无处可去。 她吸了吸鼻子,掏出手机。手指在mama那个名字上悬了很久,终于狠狠心按了下去。 听筒里单调的"嘟——嘟——"声,每一声都敲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响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不会有人接时,那边才传来母亲的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nongnong的不耐烦:"喂?什么事啊?大半夜的。" "妈…"苏晓穗的声音抖得厉害,"我国庆,能回家吗?你没回我……" "车费不要钱吗?"电话那头的声音有些拔高,"爱回回吧,回了也没空管你。上个学也不安生。"声音顿了一下,更烦躁了,"大晚上打电话就为这事,我没回你自己不清楚啥意思么。挂了。" 苏晓穗握着手机,眼泪再也憋不住,大颗大颗地滚下来,砸在脚边的地上。为什么她和家人的关系会是这样的? 她蹲了下去,把脸深深埋进膝盖里。肩膀在路灯昏暗的光线下一抽一抽地耸动。 眼泪很快浸湿了膝盖处的布料,留下深色的湿痕。她哭得无声无息,只有身体细微的颤抖泄露出她有多委屈。 就在她哭得浑身发冷,几乎要喘不过气的时候,旁边传来清晰的脚步声,停在不远处。 苏晓穗猛地一僵,哭声卡在喉咙里。她慌乱地抬起泪痕交错的脸,胡乱用手背抹着,动作笨拙又狼狈。 是沈砚铎。 沈砚铎站在那里,高大的身影挡住了部分路灯的光,在她身上投下一片更深的阴影。 "今天下午有点忙,来晚了。"他目光扫过她身后紧闭的便利店,"没想到你还没走。" 他往前走了两步,皮鞋踩在水泥地上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距离近了,他微微低下头,目光落在她脸上。 路灯的光正好照清了她此刻的模样:脸颊湿漉漉的,眼睛红肿得像桃子,鼻尖通红,几缕被泪水黏住的头发贴在额角。狼狈,脆弱,像被雨淋透的,无家可归的小狗。 苏晓穗看清是他,先是惊得忘了哭,随后一股巨大的委屈和依赖的暖流猛地冲上心头。 眼泪非但没止住,反而流得更凶了。 她慌忙低下头,用手背胡乱地擦着脸,觉得此刻的自己又丑又麻烦,他肯定很嫌弃。 "怎么了?"沈砚铎问。声音依旧是平和的,听不出不耐烦,也没有刻意的温柔。他蹲了下来,视线与她齐平。 苏晓穗还是低着头,不敢看他。她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说,说出来会不会显得自己既没用又招人烦? 可他那平和的目光,像是有种奇怪的安定力量,又或者是因为此刻她真的太需要一个宣泄的出口。 "我……"她吸着鼻子,声音带着浓重的哭腔,断断续续的开始说她这段时间的委屈。 苏晓穗破碎的抽泣混着沈砚铎平稳的呼吸,她稀里糊涂的说完,心想沈警官肯定嫌她烦了,这些破事他怎么会想听?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表情。 沈砚铎静静地听着,脸上没什么变化。她脆弱无助的样子,精准地勾住了他心底深处那点隐秘的且带着掌控欲的兴奋。 时机到了。 他没说话,只是伸出手。动作不算快,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 指腹触碰到她温热潮湿的脸颊,轻轻抹去一道泪痕。 苏晓穗身体猛地一颤,却没有躲开。那指尖的温度和触感,带着一种让她无法抗拒的压迫感。 "这样啊。"沈砚铎的声音很低,听不出情绪。 他的手指没有离开她的脸,反而顺着泪痕滑到她的下颌,微微用力,迫使她抬起一点头,对上他的目光。 他的眼神很深,平静的表面下,有什么东西在无声地翻涌。 他看着她充满泪水充和惶惑,还有一丝依赖的眼睛,停顿了片刻。 似乎在观察她的状态,又像是在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感。 然后,他用一种带着难以抗拒的邀请口吻,平静地开口: "不想回去,那要不要来我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