蒌乡再行凶
蒌乡再行凶
远乡的角落,下大夫之子正在发抖。 “义士,”他和桑弧开玩笑,“起初我以为你是夷、狄杀手,后来一看,什么呀,原来是我国人。” 没什么好玩笑的,桑弧诛杀他,走前,从他的毛衣上取一撮兽毛为证。 今天心情不好,重要的证据被桑弧当玩物,捻着捻着,落在土里。 他走遍土地,一直走到某条沟,远远地看见界石:“蒌。” 竟然到了老地方……桑弧几次侧目,最终决定去蒌乡走一走。 一年前,他尾随外族的强盗,报了大仇,杀了士蒌,一年后,又因为追杀弑父的下大夫之子,再次踏足这里,过去或现在,他都是一个人,这样一想,心里的不快去了一点。 他找地方坐,坐走了女乞的陶碗。 女乞丐舌头不好,呜呜地指责。桑弧赔了她很多黄金。 小乡小里,谁见过黄金?女乞就没见过,一把抓住桑弧,似乎不满足,总盯着他。 “你这样大方?”她含糊地问, “反正没用。” “囤在家里呢?” “没家。” “给你家小妹呢?” 桑弧已经不愉快了,且看到女乞的乱发里,一双眼睛在试探,为刺客的直觉让他更加注意。 “黄金没有了,还不满足,这里只剩一个恶刺客。”他微笑着,和她再见,同时做好准备。 身后有人。 桑弧躲开,一碗饭便扣在女乞身上;紧接着是水芹菜,被桑弧踢飞;接着是苦菜,被桑弧抓在手里。 扔东西的一对少男女便叹气:“每天送饭,真累,今天饭送到,菜却被这位哥哥给抢了。”两人是孪生子,目中无人,欺侮以后,手牵手走了。 桑弧一看女乞,女乞就解释:“是我儿女,因为跟父亲过嘛,所以跟我不亲。他们的父亲是贵族,是蒌乡的主人。” 桑弧似乎没有兴趣,向别处去。 女乞扑上来,大叫他的名字:“少桑!”桑弧才回头架刀:“你到底是谁?” 女乞跟他讲条件:“你帮我杀了士蒌,我再告诉你。”桑弧笑一下,说去年就杀够了士蒌,今天不会再杀,不然没完没了。 女乞一路哭诉,桑弧大步向前;女乞眼泪一抹:“你以为我只想杀士蒌?我还想杀那两头畜生,明明是我的骨rou,却帮强者为非作歹。”桑弧才觉出趣味。 他停下:“你可是母亲。” 女乞说那又如何,桑弧便决定帮她这个忙。 他走回头路,扒尸体的衣,翻出下大夫之子的玉佩斩碎,做成覆面,顺便再取一点兽毛。 一切妥当,他翻过士家的围墙。 男男女女在喊贼寇,其中就有孪生的少男女——原来他们在外是侮辱贫母的贵族,到家却成了执帚的贱人——桑弧来到两人面前时,他们穿杂色麻布,正在扫地。 “贼寇!” 桑弧杀死这对儿女子。 女乞在墙上拍手。桑弧回头,看她摇摇欲坠,突然想起自己的父母。 美女与山樵,都死在这里。如今这乞丐也要摔死了。 桑弧心如刀绞,去接她。 两人靠着士家的新树。 女乞摸桑弧的头:“少桑小子没变,只是不叫有鹊姨母。”桑弧抱一下有鹊,以为抱住一堆寒骨。 有鹊的丈夫在士族马蹄下,而她受掳受害,几次以后,就遭抛弃。生下的孩子被取走,她在两乡之间盘桓,总是找不到家,只好坐路边,受侵害,顺便听一听少夫生女之类的事。 害有鹊的下士接替士蒌,入主蒌乡,看在孩子的份上,允许她做一个乞丐:“好歹不是野人。”她便动手塑陶碗,每天要饭,以为这样能让士家面上无光,没想到他们培养出小孩,折磨母亲……今天认出桑弧,有鹊以为是天意,不过,如果没有桑弧,她今天也是要动手的。 “你怎么动手?”桑弧问。 有鹊便挣脱他的搀扶,摔碎陶碗:“我拿碎片割他。” 桑弧摇头,当晚代替有鹊行凶,不但将下士斩首,还用血写出他的好与坏,让大人们判断。 天明时,有鹊才醒,到处找桑弧,看到他手里提的,与身上滴坠的,便明白了,为他擦脸:“好孩子。” 桑弧做了多少年刺客,这时当然躲开:“我有徐国为立场,不能轻易伤害别国下士,一旦害了,只能快走。所以我来道别了,想问姨母,今后去哪里。” 有鹊慢慢退去:“我么,不就是……” 她与丈夫、好友欢度的小屋在河水边,里面有她劳动所得的布匹,过去她拿布匹裁衣服,未来她拿布匹勒脖颈。 有鹊想好了去处,不方便告诉桑弧,就要回她的小屋,突然想起什么,扯起嘴巴:“少杨好啊?” 桑弧没说话,在箭箙里找兽毛。 少杨好啊,有鹊再试探。 初见时,她就在试探,那时试他是否为少桑,现在却在试他meimei了。 桑弧笑一下:“走了。” 他没能凌空。有鹊挂在他腿上:“少杨好啊!” “谁。” 桑弧无所谓的言语,得了有鹊的骂:“你小子这样做兄长,我替你父母打你。” 桑弧皱眉,把有鹊吓一跳。 “姨母肯杀自己的骨rou,却要我认士家的女儿,”一张弓被他握裂,他随手扔在一边,“我真应替父母杀了她,但我杀不了,她一求饶,我就,厌恶吧,不愿碰她。” 你在说什么呀,有鹊目瞪口呆。 桑弧不想再为一去不回的下士之女费口舌,转身走了。 他真没想到她一去不回。 少杨走后,他等了几夜,白天与主人宴时,不小心伤了手指。 长陵君已经失去喜爱的优人,不能再失去得力的宾客,便叫停宴会,让他回家休息。一回家,风吹树。桑弧错以为谁叫阿兄。 他把树伐干净,坐在光秃秃的屋前。 没事,为刺客的人,投入杀戮,很快就忘了什么meimei什么杨。说到底,今天还是怪有鹊,不是她提起,桑弧几乎都…… 想到这,桑弧回头:“姨母少说士家女,去休息吧。” 他挨了有鹊一巴掌。 有鹊两眼通红,说少杨是他亲meimei,并讲过去的事:水葵摇晃的傍晚,少夫来拜访她,那时已经怀孕,之后被掳到士家。 “我真后悔反驳少夫。她说生女不好,现在看来真不好,不仅于世道不好,于自己的亲兄弟也!” 有鹊在哭,桑弧在找兽毛。 下大夫之子已经杀了,总得回去交差,他麻木地想。 那死人的毳衣的毛,脏兮兮的,不知被他放在哪里。 桑弧翻遍全身,突然觉得不能再这样了,便让有鹊保重,头也不回地离开。几天以后,徐国有人私出境。去追寻者都被击落。(上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