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过
难过
舞池内，干冰化作烟雾弥漫，七彩灯光和着DJ打碟的节奏变幻不断，年轻人们放开肢体，肆意律动，舞到流汗也不想停歇，浑身细胞伴随激情的电音鼓点共振，血液沸腾，一切烦恼抛置脑后，不时有尖叫声响起。 陈岩无疑是个中高手，他无需炫耀技巧，光是站在那里，随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扭腰挪步，核心稳健发力，动作虽不夸张，自有一种浑然天成的优美韵律，磁铁般吸引全场异性欣赏的目光。 几次有女生借口贴上去，想与之热舞一曲，被他灵活地避开，在她们嫉妒的视线下，挪到外沿，朝如意伸手，邀她跳舞。 “有你在我就不会被sao扰了。” 如意正听陈娅茜她们说话，闻言摇头，说她不会。 又笑着歪头：“那就让你被sao扰好了，我不介意。” 她喝了些低度数的鸡尾酒，双颊薄红，眸光含水，显然有些醉了。 他便不去跳了，在她身边坐下，不顾陈娅茜等人，环着她说悄悄话。 陈岩退出后，另一个同样耀眼的人在舞池中大放异彩。 赵南粤是职业花滑运动员，这一项目融合了运动技术和舞蹈艺术，对选手的舞蹈功底有严苛要求。赵南粤也不例外，她三岁习舞，有着不逊于专业舞者的实力，现代古典，爵士芭蕾……皆信手拈来。入夜之后，她换了一身装扮，紧身包臀裙缀满亮片，裙摆的流苏和披散的浓密卷发伴着音乐节奏，一齐甩出妖娆的弧度。 DJ十指灵活，急速摩擦，赵南粤便踩着节奏，在各种曲风中切换自如，时而是热情的伦巴，时而是诱惑的探戈，时而是优雅含蓄的古典舞……她毫不避忌地与每个不请自来的男人贴身热舞，勾得他们面红耳赤，又在曲风变幻他们跟不上节奏后，毫不留情地将人推开。 在她的舞姿引领下，全场高潮迭起，尖叫不断…… 如意靠在陈岩的肩上，将舞池上演的一幕幕尽收眼底，虽然耳膜快被震碎，但也不得不承认，对方那种洒脱恣肆的风格，是她这辈子也学不来的。 “她真美。”如意低喃。 “没有你美。”陈岩顺着她的视线看了眼，不以为意道。 他好玩似的往如意耳朵里吹气，如意不闪不避，眼神温软。 “累了？要不要去睡觉？” 如意摇头，起身去洗手间，陈岩要陪，她故作生气：“我还不至于傻到连洗手间在哪里都不知道。” 不愧是豪华游轮，连洗手间都装修得高档洁净，大理石台面光可鉴人，角落摆放着绿植，每一个隔间都配有湿巾和一次性马桶垫，空气里漂浮着一股清新的淡香。 如意找了个最靠里的隔间，将门反锁。 其实并不想上厕所，只是想找个安静的地方独自呆会，看人蹦迪挺有意思，但看久了老觉得她的五脏六腑也在跟着蹦哒，不太舒服。 她捧着手机和郝婧聊天。 郝闪吖：［游轮派对如何？（jian笑）］ 如意：［吃的还不错，就是有点吵（哭笑不得）］ 其实不止是吵，根本原因是她觉得心累。虽然今天跟着陈岩见识了很多东西，开了眼界，但更多时候，她并不享受这个用金钱堆砌起来的享乐空间。当那些同龄人混迹其中如鱼得水，并轻易看穿她的不自在而流露轻视时，她就越发难以发自内心地融入其中。 陈岩怕她受委屈，多次提出伴她左右，却被她赶跑，她不愿表现得好像一个离不开他的胆小鬼。但他离开后，她又的确觉得孤独…… 她无法向郝婧倾诉这种复杂纠结的心理，因为连她自己都觉得很没道理。 郝婧吐槽她兼职的咖啡馆店长压榨店员，动辄扣钱，又说上午有个大妈点错了咖啡，等喝了才发现不对，直接将做咖啡的小jiejie骂得狗血喷头，看得她怒火中烧，当即想和她激情对喷。 郝闪吖：［唉，不想干了，烈日当头，酷暑难耐，在家吃西瓜吹空调多爽，出来受这罪……］ …… 郝婧滔滔不绝地吐槽着属于她这个年纪最平凡琐碎的烦恼，同时也像阳光下的肥皂泡一样五彩缤纷，微微一戳就破了，了无踪影，留不下深刻痕迹。 如果如意没被陈岩强行拽入这个不属于她的浮华世界，那她此刻应该和郝婧有着相同的平凡的烦恼——和兼职老板斗智斗勇，边上班边看街上人间百态，期盼早点下班回家吃饭…… 如意正入神地想着，冷不丁听到外面有人提到她的名字，她对这个声音有点印象，白天对方主动和她聊过几句，当时她表现得爽朗热情，谈及自己去西班牙吃过的伊比利亚火腿，咸香醇厚，入齿生香，回味无穷，与无花果核桃包和蒙特雷依产的红葡萄酒是绝配，又问她喜欢什么？如意没听过那些吃食，只记得地理图册上西班牙的国土形状像一顶倒过来的圆顶帽，位于伊比利亚半岛，濒临地中海，至于这个国家盛产何种美食，她不清楚。 便如实回答，她没去过西班牙，不了解这个国家，如果问她最喜欢吃什么，应该是皮蛋云吞，家人很会做这个，汤鲜味美，口感轻盈。 当时那女生笑着点头附和，说家人做的就是最好的味道。 而此刻，还是同一个声音，却换了副腔调，和同伴大肆嘲讽。 “最爱吃皮蛋云吞？噫，皮蛋最恶心了，像变质了一样，看到就想吐，一看就知道没吃过什么好的。” “老贴着陈岩跟他眉来眼去的，好像离了男人就不能活似的，真没出息。” “那可不，啥才艺都不会，玩个游戏都要陈岩帮她解围，没见过这么上不得台面的，也不知道陈岩怎么想的，居然看上她？” “蹦个迪都扭扭捏捏地不敢，赵南粤比她强一万倍！” “陈岩就是图她胸大，玩腻了就等着被甩吧。” …… 如意继续在隔间坐了十分钟，等洗手间彻底没人了，才出去。 她不想返回舞池，沿着幽深的走廊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然后推开侧面的一扇小门，扑面而来一阵清凉海风，略带咸意，她掩上门，随便找了个凉椅坐下。 海浪声击打船身的声音在耳畔不断响起又消失，在黑夜的烘托下透出一股浑厚的温柔，夜空是墨蓝色的，点点繁星，在头顶闪烁亘古永恒的微光。 如意仰望着这片纯粹夜空出神，起伏的心绪渐渐平静。 不知过了多久，转角的方向传来隐约人声，这次两个都比较熟悉，尤其是男方。 陈娅茜即将出国，她选择趁如意不在的空当，对暗恋多年的少年吐露心声，她不求对方回应，只想给自己一个交代。 可陈岩无愧冷酷无情的评价，听完她卑微真挚的告白，居然插着手，无动于衷。 “你难道没什么要对我说的吗？”家里早想安排她移民，若非不想和他分离，她早在中考后就出国了，岂会等到现在？可柔肠百结的倾诉，对方连一句听后感都吝啬。 “祝你前程似锦吧，别的我无话可说。” 陈娅茜深吸一口气，跑开。 正当如意犹豫要不要现身，紧接着又来了一个人。 赵南粤。 一整天，她和她没有说过一句话，她只听过赵与人交谈时传进耳中的几个模糊音节，但却莫名让她印象深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