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話-
-第零話-
灰濛濛的天空,無數個細長的雨傾瀉而下,雨絲拍打在路上一簇簇的黑色雨傘。穿著西裝戴著墨鏡的人們井然有序地撐著雨傘, 排在殯儀館前面恭敬地迎接從裡面出來的一個身穿大衣看起來頗年輕的男子。 那個男子的神情和步態有著不像這個年齡該有的穩重.。他沉默地走在中間, 在護衛的跟隨下坐到車子的後座。車內一片寂靜, 男子有些粗暴地扯了扯領帶, 隨性地向後躺. 窗外微弱的街燈光線照在他那輪廓分明的臉龐, 青綠色的胡渣和暗沉的眼袋讓他看起來有些疲憊。隨著車子發動, 他不自覺地望向被雨珠佔滿的窗, 映入他那漆黑的瞳孔內的是不遠外的殯儀館裡靜靜杵立的骨灰塔。 漸漸地, 眼中的景象被其他街景代替. 無情的雨持續拍打車窗, 並且雨勢有逐漸變大的趨向。 窄小的麵包店散發著橘黃色的燈光, 店外飄了一些雪。 有一對母子坐店門口前的長凳上 . 小男孩白嫩的臉頰鼓起, 眼睛瞇得像月牙, 滿足地吃手中還散發著熱氣的rou包。 身旁的母親看著靦腆地笑了, 呼出的霧氣環繞著他們倆。 男子回到住家的書房, 隔開門外的隨從, 關上房門。 空盪的房內就他一個人。 一路脫下西裝外套, 領帶, 襪子。 衣物全部都胡亂的撒落一地。 男子走到房子盡頭的書桌, 拉起皮革辦公椅重重地坐下來, 椅子發出沉悶的摩擦聲。 他一手握著椅子的扶手, 緊緊的抓著, 手指整個掐進扶手的布料內; 一手抵在太陽xue上不斷搓揉, 本來整齊的髮絲也凌亂的散落. 髮絲下的眼睛佈滿血絲, 直勾勾地看向前方. 維持這樣的狀態持續了一段時間, 男子坐起身, 隨手打開旁邊推疊的文件夾。 拿著筆, 卻怎麼也無法下筆, 索性丟掉鋼筆。 只見他雙手抵在眉間, 不斷地深呼吸。 母親溫柔地撫摸小男孩的頭, 小男孩順勢地往母親身上靠攏. 男孩身旁的書包傾倒, 一張畫紙掉落出來, 在上面用五彩繽紛的蠟筆畫了幾個圖案以及寫了好幾個字. 母親好奇地拿起來看, 轉頭問:"你這裡寫說以後想當醫生, 可以跟媽咪說說看為甚麼嗎?” 男子抬起頭來, 偶然瞥到櫃子旁邊堆疊的瓦楞箱, 上面擺著一盆還未盛開的沙漠玫瑰. 膨大彎曲的枝幹嵌插著幾片深綠色的葉子, 葉子上還垂吊著一張卡片. 看到這裡, 他的眼睛有些濕潤. 他用力的咬著下唇, 一些血絲從唇上暈染開來. 放在桌上的手握成了拳頭, 緊緊的攥著, 漸漸變得有些顫抖。 忽地, 他的眼神驟變, 像嗜血一樣淒厲. 他痛苦地扶著額頭, 文件夾中的紙張在他的手裡被揉爛, 接著一把掃開桌上的東西, 紙張散開在空中, 飄落滿地;擺在桌上的裝飾品也應聲而落, 碎了滿地. 他站了起來, 雙手無力地撐在桌上, 不停地喘氣。 片刻, 他看向那盆植物, 邁開有些搖拽的步伐, 走了過去. 地上的玻璃碎片刺進他的腳板, 可是他似乎沒有任何感覺, 仍舊筆直地向前走. 鮮紅的血滲進地毯上, 雪白的地毯頓時拖了一條血紅色的線條. 小男孩用著稚嫩的聲音說:“媽媽,你知道嗎? 上次在醫院裡面有個小朋友因為痛痛所以一直哭, 但是醫生阿伯一來他就不哭了. 我以後也想和阿伯一樣厲害讓大家都不再害怕痛痛! ” 身旁的母親聽了欣慰地撫摸小男孩柔順的頭髮, 點了點頭. 接著, 母親的目光盯向遠方像是自言自語地說:“但是把每個人治好, 那可不容易喔. “ 男子的腳步停在箱子堆前, 彎下腰, 微顫的手迂緩地伸向箱子堆上的盆栽. 男子龐大的身軀跟矮小的盆栽形成了強烈對比. 修長的手指觸碰到葉子, 像是留戀於葉片那光滑的表面, 順著葉脈撫摸著葉片的輪廓. 他蹲了下來, 怔怔地看著盆栽。 沙漠玫瑰的葉子堅韌地往外生長,葉柄上面有個用麻繩系著的卡片. 泛黃的卡片正面有著整齊的字跡, 密密麻麻地寫著澆灌的時間和注意事項. 男子抿著嘴, 眉頭捲縮, 眼眶有些紅腫, 淚珠在眼眶邊打滾, 遲遲不肯落下. 拽著葉子的手忍不住顫抖, 突然一聲清脆響起. 男子不禁用力過頭把脆弱的葉子從枝幹上拔了下來, 掛在上面的卡片也順勢掉落到沙土中. 等到男子失神地鬆開手時, 葉子從手中落下和卡片孤零零地躺在土壤中. 男子看著這一切, 無法動彈. 他閉上眼, 呼吸變得紊亂, 一條由淚水組成的線條從眼角滑落, 珍珠大小的淚水滴濺在紙箱上. 喉結和胸膛不停地抽動, 更多不受控制的淚珠順著下巴滴落, 在紙箱上, 掉落的葉片和卡片上都留下了滾燙的水痕. 小男孩閃動著眼皮, 彎長睫毛下的瞳孔中散發著光芒, 咧著嘴說:“那至少可以治好媽咪, 還有我喜歡的人啊. ” 男子跪在箱子堆前, 肩膀不斷抽動. 淒厲的哭聲環繞房間, 在房間內飄盪許久後才停下. 無法看清男子臉部的表情, 大手遮在眼睛前. 薄唇因為紊亂地換氣而著. 兩條眼淚像洪水般從手指間滑落, 順著撕裂著的嘴角, 膨起青筋的喉嚨, 一路順滑而下. “阿海...為甚麼...為甚麼死的不是我...”他的嘴角痛苦地扯著, 用已經沙啞的聲音低鳴著. 男子放下手, 伸向花盆, 抓緊那失去色澤的葉子, 抱在懷中. 門外的隨從不知如何是好, 墨鏡下的眼神透露出些許的擔心. 走廊的一頭走來一個身穿中山裝的老頭子, 拐杖的聲音響亮的在走廊迴盪, 充滿威嚴。隨從們遠遠看到便迅速整理儀態,畢恭畢敬地朝老頭子彎腰. 只見老頭子看著房門不疾不徐地說道:“不用管他, 這是他早該習慣的。"雖然年事已高,但老人的中氣十足,不大的聲音卻足以穿透整個走廊。直到老頭子從身邊走過,拐杖聲音逐漸在走廊消失之前,隨從們完全不敢隨意抬頭。房內此刻又繼續響起物品被砸碎的聲響。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