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兰因絮果
07.兰因絮果
楚淮雪这一去,最后还是在皇宫里盘亘到了那场名义上是体恤官员显示皇帝恩典的御宴,实则属于楚淮雪专属的相看宴开始的那天。 对于公主久久未归,公主府的人早已见怪不怪。宫中属于昭明公主的居所一直保留着,因为私事和公事的原因,虽然已经独立开府的楚淮雪,实际上住在皇宫里的时间比公主府还要多些。 显得自己那气派的公主府和驿站似的。公主府的男宠们每次花枝招展的出现在楚淮雪面前时,总不忘用寂寞春深之类的词将自己比作园中独自盛开无人欣赏寂寞凋零的娇艳鲜花,以期待唤醒公主殿下那甚为稀薄的同情怜悯之心,以期垂怜。 ——然后被楚淮雪打发去种田了,这看上去挺闲啊。 因而楚淮雪尤为庆幸两人先前迅速达成了共识——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要是关系不好多折磨。 先前也不是没有类似的事情,毕竟谁还没情绪呢,皇帝在养心殿办公,楚淮雪就非要去暖阁,遇到要商议的事情就用自己养的信鸽,拜托他转交,皇帝也不把她硬找过来,也有情绪,闷着一声不吭写一串意见,也叫那鸽子送回去,明明距离不远,偏要搞出万里传书的气势,两人倒不觉得有什么,鸽子是被累坏了。 不过也不是没有其他办法,楚淮雪半夜往皇帝寝宫一钻,什么事都没有了。 不过如今楚淮雪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虽然不可否认她一开始就抱了这样的想法,但一来被闵兰庭打断了,二来,这个每天张口闭口都要抬出兄长身份压人一头的家伙,实在是应该更好履行他的义务才是。 去相看宴的路上,楚淮雪又遇到了闵兰庭。 寻常男子爱打扮,多爱在服饰、宝剑。而闵兰庭爱珠翠宝石,甚至很过头,装饰贵精而不贵多,合适便好,点到即止,但闵兰庭的架势更像是暴发户,手上脖颈经常琳琅满目,不过他脸确实好看,朱红翠玉,耳畔还悬着一对琉璃水滴坠。得亏这张脸也压的住,反而有种精致华贵之美。 和前日私下匆匆相会不同,显然他今日全副武装,宛如孔雀开屏。虽然依然带着独属于宦官的阴柔,却也丰神冶逸,让人一见面就移不开眼。 但楚淮雪看见这样努力矫饰自己的闵兰庭总感觉隔了一层似的,因而总是忍不住坏心想耍弄他。 想起上次煽情的久别重逢,她忍不住在他耳边道“今天,闵大人是否还带着别的珠宝玉器?” 说的自然是上次带着那些小玩意来找楚淮雪的事情。 楚淮雪目光停留在他的脸上,试图从中搜刮到一点赧然或者羞耻的神色。 结果闵兰庭宁神含笑,他当真是半点也不尴尬,也在她耳边悄悄道:“如果殿下喜欢,下次见面的时候我便再带上就是。” 在外人看来就是公主和宦官暗通款曲,谋划阴谋的场景。两人站在一起也是金童玉女,交相辉映,本身即为养眼,一位是声名远扬的恶劣公主,另一位若非闵兰庭早已恶名昭彰无人不识,恐怕没有人想到如此风采的男人竟然是一位宦官。 “今日这宴会是非去不可。”楚淮雪忍不住向他抱怨:“明明这些我都不喜欢。” “陛下这么做想必有他的考量,”闵兰庭仍道,作为宦官,一切都要仰赖天恩,有些话已经说了千百遍,比真心话更自然:“也许陛下是见了什么人,觉得与公主是极为相称的,故而如此心急的定下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楚淮雪心想,那位确实是个从里到外都挑不出错来的。 而在御宴上早已众人云集,多是些年轻官员,许多人听见了风声,明白这宴会的目的,称病的称病,访友的访友,也有些纯看热闹的,但更多的是那些不知道具体详情的年轻官员们。 大家都很轻松自在,各自找到自己熟悉的人拉交情,谈旧事,商量着等会作些什么诗,预备些题目,想一些奇崛深远的论调,好叫自己能入贵人眼目,大家都怀着热情和理想,年轻人总是如此兴致勃勃。 不过在这熙熙攘攘热火朝天的人群之中,有一个人的身影却格格不入。 他一身简朴的青色官袍,身姿挺拔如松,哪怕是游玩宴会他也宛如朝会一般端肃,玉颜皎皎,如林间月,如芝兰树。 但明明是这样气度风仪皆远胜于常人之人,无论放在哪里都应该是中心才对,但男人的周围却是与周遭氛围一反常态的死寂,连不小心落座的人都没有,仿佛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所有人都有意无意的在回避他,这是一种无声却尖锐得刻骨的排挤。 沈君颐神色淡然,对于这样的环境倒也安之若素,只是无事可做,于是只好在喧嚣热闹的背景中低垂着眼睫,望着杯中倒映,默诵一些早已熟记的经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