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五十七章

    三百五十七、

    有些事不知还好，若是知晓了，便怎么也停不下来，此番得知乔时松的心思，颜子衿脑子竟不由自主地回想起与乔时松初遇的场景。

    那时颜家刚入京，秦夫人拼了命生下颜殊后便一直卧病在床，按大夫说的偶尔下床走走，可没多时又疲累的睡下。

    颜殊那时是由平mama照顾，可平mama终究分身乏术，又要照顾年幼的孩子又要照顾伤残的夫人，那些被买进府里的丫鬟还不会做事，哪里放心让她们来，最后还是颜子衿帮着照顾母亲。

    但那会儿颜子衿毕竟还是个孩子，最多也就只能做一做简单的事情，若是遇到复杂一点的，便只会手足无措地站在一旁。

    这一日秦夫人服了药睡下，平mama正抱着颜殊喂奶，草长莺飞的春天，却还有些料峭春寒。

    平mama看着坐在旁边，眼神有些木讷的颜子衿，柔声让她在院子里逛逛，免得待久了闷得慌。

    这个时候颜淮外出做事不在身边，颜子衿不知道自己出去了要做些什么才好，既然都是无所事事，不如陪弟弟待在一起，若是有什么自己能帮忙的，也好替平mama分一分累。

    这时院子外面传来小丫鬟们的欢笑声，平mama听了听动静，便笑着对颜子衿道：“她们在院子里放风筝呢，小姐去跟着玩玩吧。”

    颜子衿摇了摇头，此时没有什么事能引得起她的兴趣，但平mama却似乎非要让她出门，劝了好一会儿，甚至差一点把颜殊给吵醒，颜子衿这才有些不情不愿地出了门。

    秦夫人院中的两个小丫鬟许是见今天风好，便拿了一只纸鸢玩。

    见颜子衿出来，几个人年纪本就相仿，也没什么顾及身份，笑闹着拉了颜子衿一起，将那纸鸢放到她手里。

    若是以往，颜子衿哪里还用别人亲自递到手里，可如今她依旧兴致缺缺，被带着玩了许久，这才勉强活跃起来。

    那纸鸢在空中忽上忽下，许是这风还是不安分了些，吹不动纸鸢，却能吹得乱红满地。

    一时不察，那纸鸢被吹偏了方向，轻悠悠挂在了院中的桃树上，丫鬟们觉得可惜，正欲找小厮来取，颜子衿却一把将风筝线丢到她们手中，自己手脚并用径直爬上了树。

    那些丫鬟哪里见过颜子衿这样做过，吓得在树下手足无措，又不敢叫平mama生怕受罚，站在树下不停小声地劝着颜子衿下来。

    颜子衿这个时候哪里来得及在意这个，只一心寻着挂在树上的纸鸢，连桃花落了满头满肩也不在意。

    秦夫人院中这棵桃树生得高大，粗壮枝干已经朝着院外伸去，颜子衿踩着树干，小心翼翼地抓着枝头上的纸鸢。

    “这树枝纤细，可得小心些才好。”

    树下传来陌生的声音，家中除了颜淮以外应该再无外人，颜子衿抓着纸鸢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和颜淮差不多大的少年站在院外，正透过脚下桃花堆成的红云抬头看着自己。

    颜子衿低头看着对方，发髻上堆满了桃花，粉白色的裙摆顺着脚下树枝垂荡，飘飘忽忽地，那少年似乎看她看得出神，一直到颜子衿蹙了蹙眉头，这才低低讶了一声，有些手忙脚乱地朝着颜子衿作揖：“在下乔时松，字延文，颜小将军请我来府中一叙，结果在寻书房的位置时，不小心走错了方向。不知、不知姑娘……”

    “书房在那边。”颜子衿抬手指着方向，正巧春风乍起，衣带与桃夭翩飞，那纸鸢忽地脱了手，正不偏不倚地落在乔时松的掌心。

    “锦娘、锦娘。”

    被陆望舒唤回神，颜子衿这才发现众人正盯着自己，还是秦夫人见她失礼，先一步开口道：“这客人还在席上，怎么忽地自己出神去了？”

    “我、我……”

    “我想着这在场的人里，只有你和谨玉两人是同辈，若你哥哥要与乔将军结拜，你身为颜家的姑娘，也该一起才好。”

    秦夫人这个提议倒也不无道理，只是颜子衿不知怎得，却下意识看了一眼乔时松，正好与自己的目光相接，眼神里的情绪毫不掩饰，他在对自己说，他不愿意。

    就在这时，陆望舒却忽地捂住了额头，脸色瞧着有些难受。

    “怎么了？”秦夫人关心道。

    “可能来时被风吹了一下，又饮了些酒，感觉晕乎乎地。”

    “那你还是快些回去休息。”

    陆望舒微微颔首，然而离席还没走几步，竟差一点歪倒，吓得颜子衿连忙上去扶住，这个样子自然不放心她独自一人离开。

    朝着秦夫人等人抱歉地行了一礼，颜子衿忙扶着陆望舒离席。

    一直等到将陆望舒扶睡下，颜子衿略略坐了一会儿，想着这个时候那边的席应该散了，这才慢慢踱步离开陆望舒的院子。

    然而有时候越想躲，却偏又躲不开，颜子衿还没走几步，还是撞上了乔时松。

    “乔……”颜子衿一时语塞，她中途离席，也不知晓结果如何，如今面对乔时松，竟有些不知该如何称呼才好。

    “颜将军……兄嫂已经回去了，谨玉说他备了一套笔墨纸砚要送给鸿儿，所以我多留了一会儿。”

    “原来如此，”听到乔时松这样说，颜子衿便已经知晓事情的结果，匆匆整理了下情绪笑道，“有了鹿老先生的信，我想延文兄长也不必再为此事cao心。”

    “……也是劳谨玉费心。”

    “应当的。”

    两人一时无言，颜子衿有些紧张的捏着手绢，自在席上与他对视后，她便一直不敢去看乔时松，或者说，她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他的眼神。

    想快点离开，颜子衿说着天色不早，匆匆与乔时松擦肩而过。

    “锦娘。”

    这是乔时松头一次这样唤她，颜子衿一时有些不适应，但还是停下来脚步回头看向他。

    檐下的灯笼暗了烛火，乔时松背对着光亮，脸上的神色看不真切，只一双眼眸还亮着，颜子衿从未见过他这样的表情。

    “我……其实很早就想这样唤你，”乔时松轻声道，“但从未想过……会是以这样的身份。”

    “以前我叫你乔大哥，如今叫你延文兄长，说起来其实也并无什么太大的区别。”

    “这不一样……”乔时松将手心落在心口的位置，他看着颜子衿，目光灼灼，“你送我的那个花结，我一直放在这里。”

    “……”

    见到颜子衿露出有些慌乱的表情，乔时松忽地一叹，有些无奈地笑道：“既然你说没什么区别，那你愿意叫我一声哥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