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七十七章

    三百七十七、

    众人酒酣兴浓，忽见这位在席上一向沉默的掌院开口，不少人忙停了动作看向他，没有宋玟在一旁说话，待在祖母身边又不敢贸然离席，宋珮正无聊得紧，见他这般，一时好奇，却又一时不解：“这邬远恩今日怎么这般活跃。”

    “这位掌院不说年龄，就说朝堂上，比你父亲资历还久，连他都得称一句大人，你倒好，直呼其名，是不是又和你二哥学的？”

    “哎呀，祖母你也知道我记不得那些官职，什么尚书什么掌院，说不定过几年又要换了称呼，要我记这些，还不如让我记名字来得快。”

    宋珮悄悄吐了吐舌头，自己刚才这般虽然只是私下自言自语，但确实有些无礼，可她一想起这邬远恩的特殊癖好，实在是没法子给他好态度。

    除此之外，便是她觉着今日的邬远恩有些不一样，心里一直敲鼓，却不知为何敲鼓，若是宋玟在此处，说不定还能帮她解一解惑。

    “你在担心什么？”

    被祖母看出来自己的担忧，宋珮也不多掩饰，小声掩唇道：“我总觉得邬远——邬掌院今日，是不是太过活跃了？”

    宋老夫人看着对面站起身朝着陛下拜道的邬远恩，微微蹙了下眉头，目光随即又落在殿中已经表演完毕，恭敬站着的杂耍班子。

    “而且我怎么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对这些东西来了兴趣？”宋珮喃喃自语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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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日请宴，何必这般拘礼？”坐在高位的陛下虚抬示意，随即又指了指那群人，“爱卿倒是想得周到，知道往日里那些歌舞大家瞧久了难免疲乏，特地寻了这杂耍班子来，朕瞧着有趣新奇得紧，来人啊，赏。”

    “谢陛下恩典——”

    那群人纷纷跪下谢恩，等到宦人端着赏赐的东西上前，为首的班主抬起头拜道：“陛下盛恩，我等贱民受宠若惊，不过今日有幸得见圣颜，也多亏了邬大人引荐。”

    “臣前段时日得陛下恩典，得以告假回乡探亲，但又惦念靖州兵事，想着也当为众将士践行，便没有多待，打算提早回京，”邬远恩说着目光意有所指地朝着某处匆匆一瞥，旋即不动声色地收回，“路过永州时，因车马劳顿，便打算修整一日再出发，正好瞧见班主带着众人在街边表演，臣便驻足瞧了一会儿，见这班子不同其他只会吞剑耍枪，表演新奇有趣，待得围观众人散去这才上前攀谈。”

    “回陛下，实不相瞒，这班子传到贱民手中，已经传了整整三代，在家乡也算有个小名声，不过常言道：‘鸟雀亦有鲲鹏志，这猢狲也想当大圣哩’，贱民虽当不了大圣，但这猢狲倒是扮得。”

    见他头发毛糙，又常佝偻着身子，声尖耳大，动作倒有几分猴样，众人顿时被这班主的话逗得哄堂大笑，就连那一向冷着脸的梁贵妃，嘴角也不由得弯了一丝弧度。

    “那你说说看，你有个什么鲲鹏志？”陛下开口笑道。

    “回陛下，贱民家中以前也曾有几亩薄田，只是祖父钟爱这杂耍戏物，于是散了家财组了这个班子，又钻研多年，废寝忘食，临死前都还惦记着新的技巧，可家父志不在此，打算荒了这班子。贱民随着祖父长大，不忍祖父多年心血白白埋没在那山野村庄中，于是便决定带着班中众人一路表演，赚了路费上京来。”班主说着又向邬远恩拜了拜，“贱民只是想着京中人多繁华，说不定能赚些小名气，谁知路上得了大人青睐，邀了我等上京献艺，三生有幸，今日能在各位贵人面前表演。”

    “你倒好大的口气，可这京中能人无数，杂耍班子我也见了不少，懂些门道，你只是一时有幸得以入宫表演，若是没有什么真本事，这话怕是说得有些大了。”赵丞相端着酒杯，有些不以为然地开口笑了一下。

    “有得有得，贱民敢应下，自然是有那个本事。不过这么，倒是要先说起家父的一件趣事了……”那班主挠了挠脑袋，便说自家父亲曾经遇见一个神仙敲门讨水，那神仙走时遗了他一面一人高的宝鉴，据说能够辩真伪，鉴虚实，可惜自家父亲对这些神神道道的不感兴趣，将那宝鉴丢在杂物堆里。

    后来班主无意间翻出来，得知此物来由，试了一试，发现宝鉴确实神奇，将其带走，当了这班中压箱底的宝物。

    “今日得以面见圣上，这宝鉴跟着我多年，总算没有蒙尘。”

    在场那些玩乐惯的，知道这些杂耍班子表演虽良莠不齐，但说故事的本事倒是一个比一个厉害，想着又是什么故弄玄虚吊人胃口，有些胆大的，甚至起身禀了陛下，让班主快快将东西搬上来，是真是假大家自有判断。

    颜子衿瞧着那班主滔滔不绝的样子，心想着这宝鉴能变虚实辩真伪，难不成拿一个假的东西去照，镜子里能照出个真的来？

    大家都被吊足了胃口，纷纷让班主将宝物搬出来给众人开开眼，夏凛此番随侍祖母代表夏家出席，他看着那班主，心里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可哪里不对，却一时也想不通。

    “要瞧总得大家都在才行，长公主离席到现在还没回来，难不成是出了什么事？”皇后看了一眼一旁的空位，开口向宫人问道。

    “回母后，”慕棠起身禀道，“儿臣刚才在外面遇到姑姑，姑姑说她一向不爱热闹，想着来了这么久还没见过孩子，打算去瞧一瞧，所以儿臣已经让人送她过去了。”

    “原来是这样，她一贯是这个性子，也不好强求，随她去吧。”

    得了陛下准许，随后便见侍卫们搬进来一人高的暗色木柜，其中一扇柜门上，嵌了一面边缘蜿蜒曲折，并不规则的玻璃镜子。

    疑惑声此起彼伏，只见那班主走上前去将柜门打开，里面空无一物，也并未有藏物之处。

    随后那班主将柜门关上，班子里的其他人纷纷退到两步开外，大殿正中便只有他与那柜子，班主从袖中拿出两只白纸叠成的纸鸟，托在手掌心，他走到宝鉴旁边，将手掌放在宝鉴前，那宝鉴刚映出纸鸟的模样，后者竟自燃起来，顿时烧成一团灰烬。

    紧接着，那木柜中猛地传出激烈的撞击声，侍卫顿时警觉起来护在陛下和皇后身边，班主也不急，而是等陛下准许后，这才打开柜门。

    只见两只和纸雀大小的翠色小鸟从柜中飞出，绕着殿中盘旋飞了许久，随即停在班主肩上。

    “这宝鉴神奇之处便在这里，若鉴出的为假，便会现出真物来。”

    “那若鉴得是真物呢？”有人好奇问道。

    “那自然什么都没有，这世间哪有以假代真之理呢。”班主笑呵呵道。

    “不成不成，你这么大一个柜子，总得有法子藏这鸟雀，也算不得什么宝物。”

    “说得这么神奇，到头来还不是大话唬人。”

    “大人说得有道理，这柜子藏一鸟雀不难，不过大人若不信，不如请您来照上一照，毕竟这柜子再大，总不能还藏了个人不是？”

    话音未落，那两只翠鸟却突然从班主肩上飞起，只见它们绕着众人头顶飞了好一会儿，最后不偏不倚，正好落在颜子衿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