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0
Chapter 10
叶偲缇站在解剖台前,头顶的灯光将手术室照得一片惨白。尸体安静躺在不鏽钢檯面上,皮肤因长时间的低温保存而显现淡淡的灰蓝色。她已经习惯这种寂静,除了手术刀划开肌肤时细微的响动,只有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偶尔低声的纪录。 这是本月的第三起案件,死者的双眼被挖去,只剩下空洞且带有撕裂痕迹的眼窝。叶偲缇将口罩拉得更紧,仔细观察着伤口边缘低声录音说:「死者为女性,年龄约二十五至二十八岁,死亡时间推估为二十四小时内。双眼被利器挖除,伤口乾淨且无任何缝合痕迹,行凶者下手迅速而无迟疑。」 她换了一把钳子小心翻查死者脸部与颞部皮肤下的组织继续说:「初步检查无明显防禦伤,指甲残留物带有微量金属粉末……」她停顿了一下,脑中快速比对之前两具尸体的情况。 叶偲缇又继续沿着死者下巴、颈部检查说:「颈侧有轻微瘀斑,推测死者生前遭受过短暂压制,但压痕未达窒息程度。」转到下半身时,她屏住呼吸仔细检查阴部。「外阴部有类似割礼的创伤痕迹,但手法粗糙,明显不属于医疗行为。会阴处有新的裂伤,部分组织已被切除。」她语气明显低落下来,心头泛起压抑的怒意与绝望,这样的暴力已经连续三次,而警方毫无头绪。 这时手术室的门喀一声被推开,冷空气里带进一阵消毒水味。赵若彤和她的搭档?一个矮小但身材壮硕、脸色严峻的男警察刘康图一起走了进来。 「叶法医,还好吗?」赵若彤的声音低低的,不带任何戏谑。 「可以,刚开始记录。」叶偲缇没有抬头,只是继续手上的工作。「目前三具尸体的致死原因一致,都是失血性休克,伤口位置、手法、伤势几乎完全一样。凶手很有可能在模彷某种仪式,但手法明显业馀而带着强烈愤怒。」 刘康图搭话问:「有找到什么新的东西吗?」 叶偲缇点点头说:「这次和前两起一样,指甲里都有微量金属粉末,不过这一具里头还有一点特殊的纤维,很细的深蓝色丝线。之前的尸体没见过,这应该是凶手最近穿着的什么衣物留下的。」 赵若彤看着檯上的尸体,神情複杂问:「你觉得动机是什么?」 叶偲缇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他们的伤口很一致,所有暴力都集中在象徵女性视觉和性徵的部位。凶手似乎并不在乎死者的生命本身,而是在处理一种心理上的仇恨或补偿。他像是在惩罚,也像是在毁灭一种他无法佔有的东西。」她摘下沾了汗的手套,深吸一口气。「我推测凶手有强烈的控制慾,也许还有严重的自卑。他不见得认识这些受害者,但对女性身体有极端的敌意。割礼手法显示他追求一种“洁淨”但其实是“剥夺”,也许是意味剥夺女性的性自主权,下手时是带着羞辱和报復。」 刘康图呸了一声说:「这些人渣cao他屁的整天就是在找女人的碴!干拎西瓜咧!」 「我说了不要骂髒话啦!逮到凶手再骂!」赵若彤阻止着愤怒的刘康图说。 刘康图喘几口大气冷静下来问:「是不是和宗教有关?」 叶偲缇摇摇头回:「我不觉得这是宗教仪式,宗教会更有秩序、更精确的步骤。这个凶手的动机不那么明确,他不像是为了信仰在杀人,更多的是投射自身的压抑和仇恨。」 刘康图点点头跟赵若彤记下她的话,蹙眉说:「那个蓝色纤维……有机会比对出品牌或来源吗?」 「我已经取样,等等送去实验室分析。这种丝线很特殊,比常见的布料更细滑,也许是某种制服,或者特殊用途的防护衣物。你们可以查查最近失踪的女性中,有没有在医疗、实验室或酒店工作的?」 刘康图皱眉显得苦恼回:「三个死者都是夜晚遇害,年龄相近、外型有点像,职业倒不完全一样咧。」 叶偲缇微微点头说:「这代表凶手选择受害者时不是单纯以外表或行业分类,他更在意某种气质,或者某个特定特徵。你们可以回头查一下死者生前是否有参加过相同社交场合,或者某种网路社群。」便先走到水槽前清洗手,脑中不断拼凑着所有线索。尸体的创伤不是随机发洩,而是“针对性”的行动。她想到一个可能性说:「凶手和这三人也许有间接接触,但一定有某种相似之处让他认定他们是“该受惩罚”的对象。」 赵若彤走到她身边说:「你的推论如果成立,下一个受害者很快就会出现??」 叶偲缇点头,眼神冷静回:「他进入惯性杀戮阶段了,从伤口的恶化和暴力程度来看,这次比前两次更严重。他在寻找一种极致的控制感,但同时他也越来越失控。」 刘康图显得焦急问:「所以我们要从哪些方向下手?」 「第一,锁定有医疗相关或特殊工厂工作背景的男性,年龄可能二十五至四十五岁之间,个性孤僻,过去可能有性别冲突史或妇女伤害前科。第二,比对死者最近一週的通讯纪录与活动路线,尤其注意是否有共同出现的陌生人。第三,找出这种蓝色细丝线的所有常见用途和生产公司。」她最后记录说:「第三例死者的身体状态与前两例对比明显恶化,显示凶手行凶时间缩短,风险意识降低。这是一个很危险的信号。」 赵若彤点点头说:「辛苦了,我等下会把报告补充给鑑识组。你吃东西了没?你这个月已经处理太多尸体了,有没有好好吃点东西?」 「我先去买好了。」刘康图说着就先离开。 刘康图离开解剖室后,赵若彤说:「希望你别介意他来解剖室老爱骂髒话。」 「不会,可以理解他的愤怒,不过他最近好像斯文多了?变成是骂水果。」 赵若彤笑出来说:「因为我说他一直在骂的髒话还不是在羞辱女性?他想想后觉得对,有努力改成别的东西,最近有比较习惯了是改成水果,所以顺了许多不会再误骂成女性。 但他很好笑就是了啦!他前阵子在修正自己时,只要又误骂成娘或妈的话,他会更加气急败坏且懊恼的跺脚、拍脑袋跟自赏嘴巴,我有一度觉得自己是不是对他太残忍了?」叶偲缇笑出来。「但他老婆跟小孩很感谢我就是了。」 「他不是坏人。」 「他不是坏人,就也是被父权带坏的无知男人。可是起码他愿意改,本质是很正直又善良的。你都不知道一开始他多唾弃我是个女人咧!去他妈的臭老男人!」 「你也讲妈了。」 「噢靠??」赵若彤自赏嘴巴。 「心态正确就好了,不用过得这么辛苦啦??」 「不行!我一定也要改成水果!那臭老男人都改得过,我一定也改得过!不然会被他笑是没用的女人,最讨厌被老男人笑了!」 叶偲缇哭笑不得,但感觉得到赵若彤跟刘康图现在的感情变很好了才会这样。 接着叶偲缇看着手术檯上的尸体说:「这件案子应该满棘手的吧?」 「哎。都一个月了又出现了新的受害者,你认为呢?」 「这可以说明嫌疑犯很容易取得女人的信任,或者降低防备心。」 赵若彤鼻喷一口气摸着下巴思考:「什么样的男人会让女人容易信任并且轻易就降低防备心?我真的他妈??我是说他屁的真的想不到??」旋即就像想到什么的张大嘴巴跟眼睛看着叶偲缇。 「你跟我想的是一样的吗?」叶偲缇挑一边眉问。 「大西瓜的咧还敢给我装废!我去他的大西瓜!懦夫,他就是个懦夫!」刘康图在警察办公室里气急败坏的大吼大叫。 「原谅他,这种案子都让他压力很大。」赵若彤吃着刘康图买来的炒麵说。「老人家的又在这小城市没看过几次连环杀人犯,他其实很害怕。」 「但他的情绪还是要学会控管一下。」叶偲缇也吃着炒麵说。 「是啦。可是他已经进步很多了,他现在就是遇到这种变态连怀杀手让他束手无策,才会又暴躁起来。如果只是单纯的谋杀案或强暴案,他其实很老神在在,毕竟那才是他的长项。他永远都搞不懂为什么会有这种动机奇异的变态存在?那已经超过他的认知范围。」 说起来就是因为出现了连续杀人犯,而这是赵若彤的强项,所以第一次赵若彤破了一桩连续杀人命案后,刘康图才开始对她倏然起敬。赵若彤认为起码刘康图愿意改观,很多男人还是不愿意改观的,宁可一直贬低她是个女人来保留男性的自尊。 所以现在赵若彤有什么想法出现,刘康图几乎不会怀疑赵若彤的专业与能力,也还没完全证实,他刚刚听到赵若彤的推测就相信一定是如此,才会在那边生气咆哮。 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嫌犯竟然卑鄙到去装残障人士来降低女性受害者的防备心。 「他屁的我都想把我女儿关在家了!」刘康图对着其他同仁说:「干!谁会想得到他是装废?干,这样我女儿以后还可以靠近谁啊?干咧!」 「把你女儿关在家又太极端了啦??」一名女警员说。 「奉劝你们这些年轻人以后生女儿都堕堕掉,免得他们出来受苦受难,就让世界都剩一堆男人,看他们还可以怎么互姦互杀!」 「也有喜爱姦杀男童或未成年男子的连环杀手。」女警员故意再吓吓刘康图说。 「干?都不要生!免得生出那什么狗屁连环杀手!」 「看来他真的很害怕。」叶偲缇看着刘康图暴跳不已说。 「嗯啊。只要遇到这类型的案子他就会开始害怕到歇斯底里说些神经病的话,他女儿因此很困扰。」赵若彤倒是习惯似的,平静翻着资料说:「啧。不过这范围实在很大,凶嫌又是装废不是真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是。」 叶偲缇想想后说:「我一直很想问你一件事。」 「嗯?」赵若彤吸着麵、看着文件回。 「当初??莫怀孜为什么有办法一眼就看穿叶泰敦其实是个心术不正的人?」 「她是跟我说她感觉是如此。」赵若彤吞下麵看向叶偲缇说:「虽然她这回答也是让我挺纳闷的,可是又不能说没有说服力,有些人就是比较敏锐,擅长洞悉人,莫怀孜的身份地位阅人无数,在他们那种上流圈子一定有见过更多稀奇古怪的,也许就是一种经验直觉吧。」 「是没错,可是我的意思是,就算有人阅人无数因此培养出敏锐的洞悉力,也不会因为一眼感觉这人伪善就是直接跟警察说这人要格外防备,他是骗子、说谎高手,私下可能有什么违法行为吧?就算因为你刚好就是警察,又跟叶泰敦是同仁伙伴,只是以朋友的立场要你多防备这个“朋友”,而不是直接叫你把当他罪犯看,我还是认为这难道不需要是再多观察或多交集几次的事吗?」 准跟精准是两回事,莫怀孜太精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