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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云萝眨了眨眼,没听懂。大脑因为这句话短暂有点卡壳。

    “杀……杀谁?”

    她再次询问,以怕自己听错。

    美人看着她茫然的样子,觉得有点好笑,又有点无力。于是只好一字一顿地重复,语气却很平淡。

    “我说——杀、我。”

    “就是站在你面前的我,可明白?”

    云萝这下听懂了,可她思索一下,真的理解了他话里的意思后,便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美人,头摇成了拨浪鼓,很认真道:“不,不行。”

    “为何不行?”

    他竟然还问为什么不行,云萝简直震惊于他能问出这样的问题。

    正常人怎么会要求个刚认识的人杀掉自己,而且为什么还要找上她这样的……

    美人眼神变得犀利,审视她的面容,“我知道你是妖,但并不是每个妖都能在我释放魔息时近我的身的,但你……”他微微眯起那双狭长的眼睛,“却可以,这足够说明你的独特之处,而且你身上有一种……”

    他并未把话说完。

    “这位客官,我的的确确是妖,但我是一只普普通通的妖,身上什么都没有,而且我真的不会杀人……杀人,是很可怕的。”

    云萝再傻也没傻到不清楚杀人意味着什么,她就算是兔妖,也是一个只会吃胡萝卜的兔妖,哪里能杀人。

    “可我也不是人啊。”

    美人忽然直起身板,眼神里闪过一些云萝看不太懂的复杂的东西。

    后来的云萝回想起这场景,才慢慢品出他眼底书写的情绪——那是嘲弄,疲惫,还有一种近乎自毁的疯狂。

    他嘴角依旧挂着笑:“你应该知道,我是魔。”

    他说得轻描淡写,却像块冰砸进云萝耳中,“三界之内,人人都想杀我,偏生没人能成。他们都太弱,我即便就站在原地不动弹,也无人能将我置于死地。”

    云萝心想,这人到底是什么样的身份,谁都想杀他,却谁都杀不了他,可偏偏他自己又想死。正常人谁会想死呢?不过又觉得,这跟自己关系似乎并不大……而且如果让她杀魔,她就更不敢了,她怕自己会先死……

    她蹙着眉头,简直越来越不明白,这个美人脑子里到底装的是什么了。

    看来他的脑子,真的有病。

    很大很大的病。

    突然云萝又想到什么,问:“那您……为何不自杀?”

    “自杀?”

    美人突然哼笑起来,眼眸微垂,墨幽纤长的睫毛扫过他的下眼睑,随后他慢慢坐下,懒洋洋地背靠在木椅上,将手中的胡萝卜仍还给了云萝。

    “问得好。可你以为,我没有试过吗?”

    “还有刺球儿!也还给我!”云萝接过胡萝卜连连往自己兜里藏。

    “这小家伙不急,毕竟,我有求于你。”

    云萝:???

    这哪叫求人,这分明是威逼!

    云萝气鼓鼓的,但知道自己打不过这个魔族中人,为了保住小命,也不敢动作,只好站在原地,面色沉愠地看着他下一步要做何。

    美人看着自己手里张牙舞爪吱吱叫的小刺猬,闲雅地伸手去戳了一下他的肚皮,随后小刺猬又缩成一团,不作声音了。

    “你不要摸刺球儿的肚皮!”

    美人朝她淡笑,收了手,继续道,“我杀不了自己。”

    杀不了自己?云萝疑惑地歪了歪头。

    “我曾捏碎自己的内丹,引爆自己的本命魔纹,也被镇压在灭魂塔下受尽九九八十一刑,承受九幽炼狱中的业火焚烧三百年……我只求自己rou身全毁,神魂尽灭。可你看,我现在却还站在这。魔骨不灭,元神不陨,好得很。”

    美人说着低笑出声,但那笑里却裹着淬了冰般冷的嘲讽,窗外微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云萝看见柔和的阳光透过枝桠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陆离的破碎光影。

    “你……”

    云萝想张口说什么,却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合时宜。

    “实践证明我无法杀了自己,不论我如何求死,利用怎样的通天的宝器手段,只要是我自己动手,就像是触碰到了某种禁制,触犯了某种规则,历经百苦百难后,我还是会完好如初,你说可笑不可笑?”

    “那为什么我就可以?万一我还是和其他人一样呢?”

    云萝不理解。

    “不。你真的不一样。”美人直摇头。

    “以往我所托杀我以及本欲杀我之人,从未让我感到压迫或惧怕过。不论是他们的人还是他们所携带的法宝都是这样。”

    美人说着凑近了一些,“我刚才说过,你近得了我的身,受得住我刻意发散出来的魔息——也就是禁骨寒,我想你应该感受到了?”

    原来那阵一股又一股的寒意,竟是他刻意发散出来的!云萝这才恍然大悟,不过知道他是魔族以后,也很快接受。

    “你的独特之处不仅于此,还在于你的身上存在一股若隐若现的气息,不……”美人将誓死不屈从于他的小刺猬放在怀中玩弄起来,纠正道:“准确来说,是一股灵力。”

    “灵、灵力?”云萝懵了,眨眨眼好奇地问:“灵力是什么?能让胡萝卜长得更多更大吗?”

    美人笑着摇摇头,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是一股净化之力,但我看不太透,我只能感觉道这力量十分干净又纯粹,专克我们这种邪魔东西。从一开始,我靠近你,就有一股巨大的压迫力,让我浑身上下都难受。这是之前不管是自杀还是他杀时,我从未感受到过的。”

    “啊,那……那我是不是应该离你远一点。”

    “不用。”

    美人摆摆手,“但是,你这股灵力时隐时现,方才我触碰了你两次,每次触碰到时,五指都会传来一阵钻心般疼痛的灼烧感,可这感觉来得快,去得更快,像风中残烛。”

    “你体内的灵力似乎被禁锢封锁了,太微弱。”

    他借着阳光抬起右手,看着自己修长白净的指,一边思索着什么,问道:“你可出生灵兔族吗?父母亲是谁?可教过你什么本事?”

    美人正正看着她,眼底除了带着些疑虑还漂浮着云萝看不懂的东西。

    “啊?我……”

    云萝又听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了,手指轻轻勾着衣衫的一角,“什……什么灵兔族?父母……有记忆以来,我便没有父母亲,我……我也没有家。”她头脑耷拉下来,声音低了些,“老板娘说我是捡来的,除了会挖胡萝卜,什么本事都没有。”

    “捡来的?”他眉峰微不可查地挑了一下。

    “嗯。”云萝应声。

    美人听了她的话,不知在想什么,盯着云萝看了好久,才开口:“是不是灵兔族,有没有本事都无妨。你只要知道,你这股灵力有大用,即便目前低微,但我相信如果找到正确启用的方法,假以时日,它定能让我神魂俱灭。”

    …….

    云萝越发不明白,终还是问道:“为……为什么会这么想死呢?”

    美人闻言,抬手支住下巴,看着她淡淡微笑,“想死,需要理由吗?还有,这应该与你关系不大。”

    “既然跟我没关系……也就不应该找我……我也没有义务帮你。”云萝碎碎念。

    说着,摇摇头,便将桌上的玄晶拿走,正色道:“客官,请把刺球儿还给我,我该走了。”随后她把手摊开,示意他归还,“还有,您拜托我的事情,我真的做不到,您还是另请高明吧。”

    “如果我不还呢?”

    云萝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快傻眼了,直愣愣地看着美人。

    “刺球儿是我的伙伴,您不能这样伤害他!”

    她又有一点点生气,上赶着就要去抢,怕归是怕的,但她是真的有点被这个想死的神经病惹恼了!她感觉他不仅脑子有问题,还是……还是老板娘常常骂的那种……无赖!

    “我没有要伤害他。”

    “请还给我!”

    云萝觉得自己不该一直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真真是浪费时间,还装了一肚子气。

    美人又站起来了,把刺球儿高举过头顶,居高临下地看着身下小小的云萝,“别着急拒绝嘛,小姑娘,我们还有可以商量的余地。”

    “谁要和你商量,还给我!”

    她伸手去勾,身形渐渐贴近他,彼此的衣物摩擦触碰,美人浑身都绕着一股寒意,但她一点也没有退缩的意思。

    蹦蹦跳跳的,还是抢不到,云萝眼圈发红,怒火攻心,“请你把刺球儿还给我!!”

    云萝气得扬起手去拍打美人的手,可她本就时而踮脚时而蹦跳,够得费力,重心不稳,不知道哪一下挥空了力道,身子顿时失了平衡。脚下一个踉跄,她惊呼一声,眼看就要向后摔去——手腕突然被一股力道攥住,紧接着云萝感觉腰后一紧,整个人便被稳稳托住。

    天旋地转间,她跌进美人的怀抱,随后,和他一同重重跌坐到身后的座椅上。

    “唔!”云萝猛地撞在他胸口,额头撞得发麻,等她反应过来时,才发现自己半个人都压在他的身上,因为害怕,手指紧紧地将他赤红似火的衣料抓出了褶皱。

    她抬起头,鼻尖轻碰到他的下颌,二人一清一暖的呼吸瞬间交缠在一起。她闻到他身上清凛的气息,混着一点若有似无的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