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窃国者侯
第二十四章:窃国者侯
比干进入内库,眼前景象让他微微一怔。 库房内,那见只通体雪白、后腿还带着箭伤的金瞳白狐已然不见。 取而代之的,是一位身着白色袍服、面容憔悴的男子——正是冀州侯苏护。 他此刻正半跪于地,小心翼翼的将凤鸟衔珠冠和玉髓宝瓶放入一个锦袋中,旁边地上是三足神盂。 比干似早已预料,“果然是你,冀州侯。” 苏护身体一僵,缓缓抬起头,看到来人是比干,眼中闪过一丝羞愧。 他周身白光微闪,头上毛茸茸的狐耳和身后的蓬松长尾也消失不见,彻底恢复了人形。 他站起身,腿伤让他无法优雅的站立,但他还是对着比干深深一揖:“王叔。” 比干叹了口气,目光扫过他手中的宝物,语气沉痛:“苏护啊,苏护!三日之前,太师殷殷嘱托,命我尽全力安稳四境,和睦诸侯。你是一方镇守,是国之柱石,为何今晚做如此大逆不道之事,自毁前程?想来你是有难处,能否直言相告?还是说大王或朝廷,有亏待了你冀州的地方?” 苏护闻言,眼中痛苦之色更浓。他猛地的摇头,声音坚定:“王叔!此事都是是苏护一人之罪,与他人无干,更与冀州更无干!请王叔宽限三日,只需三日!三日后,苏护必亲自返回朝歌,送还宝物,然后于殿前谢罪,到时是千刀万剐,苏护绝无怨言!” “荒唐!”比干断然拒绝。 “你盗取圣物就已是泼天大罪,趁现在无人知晓,还有回转余地!我如果让你你携宝离去,到时候你家和冀州全城都有性命之忧!你若真有苦衷,此刻便说!” 话音未落,比干袖袍下手腕一转,库房内起风了。 苏护只觉得风从四面八方刮来,围着周身不肯离去。 很快,自己身体越来越沉,受伤得脚再也支撑不住,被压得单膝跪地。 “王叔真得不愿通融三日?” 比干没有回答。 苏护见比干毫无通融之意,眼中闪过一丝绝望,随即又被破釜沉舟的决绝取代。 “王叔,对不住了……” 苏护的右手艰难的地伸入腰间的另一个布袋。 摸索片刻,他竟从中掏出了一只活物。 一只碧绿可爱、不停蹬腿的小青蛙。 比干一愣,完全不明白他此举何意。 只见苏护将那只小青蛙扔进脚边的三足神盂之中。 “不好!住手!”比干呵斥到。 然而为时已晚。 小青蛙落入盂中的瞬间,盂身那温润的光华骤然变得刺目起来。 仿佛一滴水落入了guntang的油锅,又好似一颗种子瞬间发芽。 一只、十只、百只、千只、万只…… 无数只一模一样、碧绿玲珑的小青蛙如同喷泉,从小小的神盂里疯狂涌出。 “呱呱!” “呱呱呱!” 随即便是震耳欲聋的蛙鸣。 青蛙们争先恐后地跳出盂口,瞬间就在库房地面上铺了厚厚一层,然后层层叠叠地堆积起来,如同碧绿的潮水,汹涌澎湃的向着四周蔓延。 眨眼功夫,整个库房变成了青蛙的海洋! 无数双鼓起的眼睛在晃动,无数条后腿在蹬踢,绿色的浪潮淹过了堆放的粮袋,淹过了苏护和比干的脚踝,并开始以不可阻挡之势冲向大门。 库房外,黄飞虎正全神戒备,忽听得库房内传来异常喧闹的“呱呱”之声,心中惊疑。 他开始担心比干安危,大喝一声:“不好!有变!随我进去保护王叔!” 他正要命令甲士撞开大门。 那沉重的内库大门却被一股巨大的力量从内部冲开了。 绿色洪流蜂拥而出。 无穷无尽的绿色青蛙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大门、从窗口、从一切可能的出口中喷涌而出。 瞬间就冲垮了门外严阵以待的军阵! 士兵们惊得目瞪口呆,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滑腻、跳跃的青蛙洪流冲得东倒西歪,阵型大乱。青蛙们跳上他们的头盔,钻进他们的甲胄,弄得他们手忙脚乱,惊呼连连。 战马受惊,扬蹄嘶鸣,加剧了混乱。 绿色蛙河迅速漫出内库区域,涌上朝歌城的街道,向着四面八方扩散。 从朝歌城的俯瞰下去,平日宛如城市血管的道路,此刻竟被一条条不断蠕动、跳跃、奔流的“绿色洪流”所覆盖。 就在这片极致的混乱中,一道白光从库房内冲天而起,掠过混乱的人群和屋顶,几个起落,便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库房内,被青蛙淹没到膝盖的比干,徒劳地挥袖挡开不断跳到他身上的小生物,只能眼睁睁看着那道白光消失。 …… 翌日清晨,殷商朝堂之上,听取蛙声一片。 “呱——” “呱呱——” 虽然比之昨夜那“喷发”之势,蛙群已然稀疏大半了。 这些绿皮小生灵大部分早都去了城外荒野。 但遗留在殿宇角落、梁柱之间的残余,依旧数量可观。 几十个侍从手忙脚乱,弯腰追逐着四处跳跃的青蛙,额上沁出细汗,刚捉住一只塞进布袋,另一只又从案几下蹦出,引得队列中的诸侯与大臣们不时蹙眉躲闪,甚至无奈的的用笏板拨开试图爬上靴面的不速之客,场面滑稽。 就在这片混乱中,许久数月不曾临朝的女君,罕见的出现了。 她没了王冠,头发干脆只扎了马尾,就这样端坐在王座之上。 她难得端坐。 一只胆大包天的青蛙奋力一跃,跳上了她的膝头。 女君垂下眼,伸出两根纤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捏起那只还在蹬腿的小东西,看了又看,随便将其丢下了丹陛,“好吵。” 侍从不知道她是说青蛙吵还是说大臣吵。 因为此刻的朝堂上,正在爆发激烈的争执。 北伯侯崇侯虎的声音已经压过了满殿蛙声:“陛下,冀州侯苏护,不过一城之主,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盗取国宝,亵渎太庙,更以妖法扰乱朝歌,其罪滔天!依臣之见,当立即发兵,踏平冀州,将苏护满门抄斩,全城夷为平地,以儆效尤!” 他话音未落,就遭到了西伯侯姬昌的驳斥,:“陛下不可!苏护素来忠厚,爱民如子,岂会无缘无故行此疯狂之事?其中必有惊天隐情。未经查证便贸然兴兵,是滥杀无辜!臣恳请陛下先遣使者前往冀州,问明缘由,再行定夺!” 亚相比干也赶忙上前附和:“陛下,西伯侯所言极是。苏护临走前曾言必有苦衷,且承诺三日必返。太师走之前嘱咐臣好好辅助陛下,国之大事,请陛下三思而行,慎之又慎!” 崇侯虎怒目而视:“哼!苦衷?有何苦衷能让他盗窃镇国神器?亚相大人,西伯侯,我看是你们与苏护私交甚厚,想包庇于他?” 朝堂之上,吵作一团。 蛙鸣轰轰,头昏脑胀。 女君高坐王座之上,目光地扫过争吵的诸侯和大臣,又瞥了一眼满堂蹦跶的青蛙。 一时间她分不清谁是青蛙,谁是她的臣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