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章：鮟鱇之光
第四十九章：鮟鱇之光
家事处理完了，今日起恢复正常*2篇更新。 - - - 殷姒的胸膛剧烈起伏着，下一秒几乎哭出声来：“你跟你父亲一样不近人情。” 姬邑垂首不语。 见他脸上一边一个鲜红的巴掌印，殷姒的心又软了下来。 她转向一旁衣衫不整的殷受：“你快把这个荒唐把戏撤了，今日欺辱我儿之事。我暂且记下，他日我必然到朝歌，找你要个说法！” 这些年，殷姒知道眼前这个外甥女的诸多荒唐，也劝过夫君姬昌多辅佐她。 夫君倒是满口答应，只是不见半点成效。 殷受越发放浪形骸，天下诸侯怨言也越来越大。 想到此处，殷姒只觉得胸口发紧。 就算当初闻仲对不起她，亏欠了她。 但她怎么能作践自己。 用自甘堕落的方式来报复他？ 这大邑商的江山，她不好好管的话，不如退位让贤！ “说法？” 殷受闻言，不怒反笑。 她一边整理着衣襟，一边歪头瞧着殷姒：“欺辱你的儿子？小姑姑，你何不先问问你的好儿子，方才对我做了什么？做完他还想始乱终弃，这难道就是你悉心教出的好儿郎？” “你休要胡言乱语，混淆是非！” 殷姒将姬邑护在身后，“我的儿子我最清楚！他在你的幻水之境中，神智不清，言行皆非本意！眼前这一切哪一桩哪一件是真的？不过是你玩弄人心的把戏！” 殷受火气特未消，又逼近一步：“把戏？小姑姑，法术可能是假的，人心却是真的。他心中若无此念，我又能奈他何？” “殷受！”西伯侯夫人的声音因极力克制而微微发颤，“我现在不跟你争辩这些，你心中有怨有恨。可这天下这万千臣民没人亏欠于你。你被掳走这些日子，我儿难道没有悉心照顾你？你何至于恩将仇报？” 西伯侯夫人的话语如同沉重的鞭子，抽在寂静的空气里。 一旁的姬邑依旧垂着头，紧抿着嘴。 “恩将仇报？好一个恩将仇报。” 殷受冷笑一声：“我的小姑姑做西岐的女主人太久了，竟是忘了当初该嫁给河伯的人应该是你吧！” 殷受只感觉自己脸上被扇的地方还在隐隐作痛。 她自己也有孩子，也丢失过孩子，当然能理解殷姒此刻心境。 但她为什么要理解她？ 现在，殷姒不过是个诸侯王的妻子，凭什么对朝歌的女王动武？ 这些年来，殷姒有温柔贤德的丈夫，有一对足以向诸神夸耀的子嗣。 她什么都不缺，却要向朝歌的女王逃说法？ 真是可笑。 如果当初身份对调，她今天还能傲慢至此吗？ 被殷受提起前尘旧事，殷姒愣住了。 殷受则冷哼了一声，“还有，如果你要说法，到时候就带上你的亲亲好夫君，看看他有什么话想说。” 不等殷姒追问，殷受已扬袖，手在半空中一划。 周遭流动的水光，朦胧的雾气，温柔的轻纱帐……所有被幻境构筑的撩人景色，迅速褪去了颜色。 一副展开的画卷，被人缓缓卷起。 长河落日，黄沙一梦。 “噗——” 一股冰凉的水雾落在脸上。 姬邑條然睁眼，下意识用手格挡。 光线从指缝漏下，映入眼帘的却是热烘烘的帐顶。 湖水气息全无。 此地空气，没有半点清凉，吸入肺中，躁得人疼。 又是一股细密的水雾喷来。 “醒了？” 一个略带不满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只见苏全忠手里拿着一只陶碗，正皱着眉头看他，“我说你们兄弟俩怎么回事？正修车呢，竟都睡着了！我一个人做不了！” 姬邑晃了晃依旧有些昏沉的脑袋，下意识地看向身边。弟弟姬发也歪倒在一旁的草席上，睡得正沉。他连忙伸手，轻轻推搡着姬发的肩膀：“发弟，醒醒。” 姬发迷迷糊糊睁开眼，眼神里带着和他兄长如出一辙的茫然与懵懂。 “大哥？” 他揉了揉眼睛，坐起身，“我……好像做了个梦……” “我也……” 姬邑接口，眉头蹙起，努力回想。 可现在，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些光怪陆离的碎片，隔着一层厚重的雾，无论如何也抓不住清晰的轮廓。唯一残留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余韵，轻轻绕着心头。 苏全忠在一旁看着两兄弟这副模样，更没好气：“白日梦吧！赶紧起来干活，一堆事呢！” 姬邑甩开莫名情绪，撑着地面起身，拍了拍衣袍上的草屑。 他环顾四周，不见那个熟悉的身影，心头没来由地一紧，脱口问道：“殷受……陛下呢？” 苏全忠闻言，朝不远处另一顶帐篷努了努嘴，语气随意：“哦，她啊，一直在帐中午憩，还没醒呢。你们倒是一个比一个能睡。” 姬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那顶帐篷静静矗立在烈日下，帐帘紧闭，悄无声息。 他怔怔地望了片刻，心底竟有说不清道不明的怅惘。 方才那彻底忘却的梦境里，是否……也有她的身影？ …… 就在姬邑怅然若失的同时，那被殷受挥手收起的画卷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殷姒只觉周身光影急速流转，方才还清晰无比的湖光水色，瞬息间褪变成一片无边无际的灰蒙。来时的“水之通道”已杳无踪迹，仿佛从未存在过。 她置身于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雾气之中，上下左右皆是混沌，方向在这里失去了意义。 “殷受！” 殷姒又惊又怒，声音在空茫的雾气中传不出多远便被吞噬，“这就是你报复的手段吗？真是卑劣！” 她认定了此刻幻境就是殷受的刻意刁难。 但恐惧却并未随之而来。 她毕竟也是殷商公主，骨子里流淌着与殷受同样高贵的血液，岂会被这点困境难住？ “同为成汤血脉，谁又比谁尊贵？你想看我惊慌失措，我偏不让你如愿！” 殷姒压下心头的火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闭上双眼，指尖在身前虚划，口中念诵起古老的寻路决。 感知如同水波般向四周扩散，混沌空间的脉络在眼前展开。 片刻后，她睁眼。 只见前方极远处的浓雾中，透出了一点微光，虽黯淡，但在这绝对的混沌中却如灯塔般醒目。 殷姒没有丝毫犹豫，整理了一下略显凌乱的衣袍，神情恢复了一贯的端庄与坚定，迈着步便朝着那点光亮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