质问
质问
连着几天,黎陌尘一有空闲,便将自己锁进书房,对着那本供述反复翻阅。字字入眼,心绪却愈发烦躁不安。 确实如七七所说——哪怕只是“知情”,都让人觉得难以承受。他大致能理解那背后的“逻辑”,甚至能分析出他们为何会那样做,但没有一丝快感,只有恶心、羞耻和怒火。 那天夜里,他终于忍不住,把秦一戎和陆一铭一同叫来。 三人落座,他没有寒暄,开口便是冷声质问: “她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狱里受苦受难的时候,你们在哪?!” “外面那三十多个口口声声愿意为她挡刀的保镖,又在哪里?!” 屋内顿时安静得可怕。 秦一戎和陆一铭第一次像做错事的小学生一样,眼神闪躲,谁也不敢先开口。 黎陌尘咬紧后槽牙,死死盯着秦一戎,语气低得像寒风刮骨:“这里面也有你的一份‘光辉事迹’——你一共去过两次。要不要解释一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秦一戎脸色“唰”地一下涨红,像被当众抽了一鞭子。 他下意识地摩挲掌心一道狰狞的疤痕,试图辩解,声音却有些发虚:“第一次……我只是去确认她的意愿。第二次才……” “第二次才什么?” 秦一戎喉结滚动,眼神闪烁了一瞬,声音压得极低:“我没有折磨她。” 气氛一下子凝滞,沉得像死水。 他越说越支吾,话也越说越小,最终干脆一咬牙,赌气般起身走了。 陆一铭仍坐着,一言不发,额角的青筋微跳,脸上罕见地浮出几分懊悔。他动了动嘴唇,却一个字也没吐出来。 黎陌尘没有追问。 他已经明白了。 所有人,都失职了。 而她,是在众目睽睽的默许下,被活活送进那片地狱。 就在气氛几乎凝结成冰的时候,陆一铭终于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出奇地清晰:“我知道,这些事对你来说匪夷所思。考虑到你和小祁的关系……我可以简单告诉你一些来龙去脉。” 他停顿了一下,眼神渐渐暗了下去: “我不知道全部真相,也没有参与所有过程,只能告诉你我知道的那部分。我能说,也是因为我已经脱离了那个地方。” “我们都来自同一个地方。至于名字……你最好还是别知道了。” “自有记忆起,我们就注定要守护一枚戒指。那戒指会自行择主,被选中的人称为‘持戒人’。它并非凡物,而是更接近某种高维武器——能赋予持戒人生杀予夺的权力。” “杀人,是彻底的抹除,连执法机构都查不到一丝痕迹。” “它还能勾动人心底最深的恶念,将意志一点点扭曲、奴役,直到彻底掌控。凡是宣誓效忠它的人,身上都会留下印记——他们或许能得到所渴望的东西,但自此以后,便不再完全属于自己。” 他停顿片刻,低声补了一句:“而对我们这些‘守戒人’来说,那更意味着身心都在它的掌控之下。” “我们门下弟子众多,几乎全是师父从外面收养的孤儿。每天都在斗,像养蛊一样。活下来的,才能学最厉害的功法。” “门派隐修于冰雪深山,四时寂寥,与世隔绝。正因如此,才得以延续最古老的戒律与传统。除非追随持戒人入世,我们绝不能擅自踏出山门。” “那年,小祁被带来的时候只有六七岁。她喊我们师父‘师伯’,待遇却和我们一样。” “她是唯一的女孩,也是最小的一个。自她入门后,师父再未收过弟子,于是我们师兄弟的数目就定格在了十一人。“ “她一出现,便成了众人瞩目的焦点。说得直白些,我们这些所谓的‘师兄’,日日合纵连横、暗自较劲,不过是想博她多看一眼。” “可她不同。她是个天才——能抗,够灵,悟性又极高。入门未满两年,已无一人能与之匹敌。” “但她从不杀生。哪怕局势你死我活,她也总设法救下伤者。她身上有种东西,我们谁都不懂。” “直到那一天,师父让我们依次以血祭戒。最后轮到她时,戒指忽然亮了。” “它,选中了她。” “后来,师父想借她之手控制戒指的力量,可她拒绝了,死也不肯戴。” “师父便设局骗她戴上,并将她软禁,但她逃了。” “她丢掉戒指,为了不被找回去,最多半年就换一次身份和地方。” “她走后不久,师父就死了。秦一戎,成了新任掌门。” “那场变故后,我也离开了门派,与她彻底失联。直到几年前,我们才重新有了联系。” 陆一铭顿了顿,神情沉下去。 “所以你问我们在哪,为什么不干预……”他低声说,“说到底,我们都是在刀山火海里活下来的人。而她,有种抚慰人心的生命力,总能在绝境里杀出一条路。我们以为,她有她的理由,也撑得住” “更重要的是——我们并非没问过。她也确确实实回答过:‘不要插手。’” “她是持戒人,既然下了命令,我们就只能遵守。” 说到最后,他微微低头,眼中浮现一种复杂而苍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