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上个药而已

    到了桐井村时，时间已经是晚上了。

    江咏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心中也是止不住的焦躁，早知道她就自己去接这个侄女了。

    没想到岑景到现在都没回来，夜里的路更难走。

    不知道是第几次叹气，那辆破旧的面包车终于从路的尽头露出了影子，一颠一颠地往她家的方向来了。

    贺念双没熬住，最后还是在路上睡着了，两三个小时的路程，大半时间都在睡，一睁眼，人已经到了。

    岑景轻轻拍了拍她的脸，“你到了，快醒醒。”

    话音落下，他动作干脆地跳下车，去后备箱帮她把行李箱拿出来。

    贺念双眼睫轻颤，迷迷糊糊的，一下车，就被江咏抱住了，她眼圈发红，“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苦命的孩子。”

    贺念双拍了拍她的背，“二姨，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江咏真的流出了几滴泪来，要是贺念双出什么事，她要怎么跟她jiejie交代。

    听了她的话，江咏也破涕为笑，这孩子经经历了这么多，整个人看着都变得沧桑了，“念双，你就住在二姨家，有二姨一口吃的，指定不会让你饿肚子。”

    其实贺念双早就看开了，她面上的沧桑纯属是累出来的。

    江咏拿过贺念双的行李箱，又扭头跟岑景说：“岑景，江云说她要把借的错题本还给你，你也一起进去吧，我再给你拿一块腊rou，逢年过节的，也不知道你爸爸mama回不回来。”

    岑景的大半张脸隐在夜色中，看不清神情，不知道在想什么，只发出一个“嗯”的声音。

    江咏把贺念双带到了和她房间临近的一间房，脸上笑意融融，“这个房间是你mama出嫁前住过的，你以后就住这里吧，有事情也可随时叫我。”

    贺念双对住在哪里没有太多讲究，她现在这个寄人篱下的样子，能被收留就已经很好了。

    “谢谢二姨。”

    这时，岑景已经拿到了错题本，停在两人面前，目光从贺念双脸上落在她的裤管上，“你的腿被树枝划破，这么久都没感觉到吗？”

    贺念双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黑色的裤脚被划破了一个口子，本应遮挡住的皮肤有一道十几厘米长的划痕，因为天气冷的缘故，流出来的血已经凝固了。

    江咏弯腰一看，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呀，这可得赶紧上药，这么冷的天，伤口感染就不好了。”

    岑景忽然感到有些高兴，又能心安理得留下来多待一会了。

    江咏着急忙慌从靠墙的旧柜子翻出伤药，岑景率先抢过这活，“江姨，江云说她要买高考资料，让你去看看。”

    江咏一听，也不知道该先顾哪边，岑景微微一笑，“我以前在中医馆当过学徒，上个药而已，交给我好了。”

    岑景都打包票了，江咏悬着的心这才放下，叮嘱了几句就往江云房间去了，江云读高三，她还盼着家里能出个大学生，一直很紧张她的学习。

    贺念双坐在床边发愣，岑景见她不动，主动脱掉了她的鞋袜，虽然屋里烤着火，贺念双还是冷得起了鸡皮疙瘩。

    岑景握住她雪白的脚腕，贺念双觉得有点痒，脚往回缩了缩，但脚被岑景抓着，丝毫未动。

    看岑景细心地用棉签为她的伤口消毒，贺念双好奇地问了问：“岑景，你为什么去中医馆当学徒啊？”

    岑景抬头一看，那双好看的眼睛像是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为什么，打工当然是为了钱。”

    贺念双默默闭上嘴巴，不再多问，他怎么比她还要沉默寡言，随便两句话就把天聊死了。

    过了一会，贺念双又问：“你的耳朵，带着助听器，是小时候耳朵就有问题吗？”

    这次岑景没抬头看她，“被我妈打聋的。”

    贺念双喉头一哽，她是不是问到别人的伤心事了？

    低着头给她撒药粉，半晌没听到她说话，岑景又解释道：“别乱猜了，这不是我的伤心事，我跟我妈关系一般。”

    他想说，她不用可怜他，转念一想，如果她因为可怜他愿意多接近他一点的话，那他还挺想被她可怜的。

    上好药后，贺念双已经困得上下两片眼皮都在打架了，脑袋昏昏沉沉，头一沾枕头就能睡着。

    闭上眼睛前，岑景蹲在她面前说了一句话，她没太听清，迷迷糊糊地应了一声好。

    江咏帮她掖好被子，关上房门送岑景出去。

    岑景是个苦命的孩子，爹不疼娘不爱的，小的时候父母三天两头吵架，后来父母离婚了，父母三天两头闹事，他这十几年来，从来没有过过一天平静的日子。

    江咏和他算住得近，偶尔会叫他过来干些农活，给他饭吃，上学还给过他零花钱帮衬，岑景不肯要，江咏就说就当是资助他的，社会上不是有大善人资助好学生吗，她想做大善人，说多了，岑景也愿意要了。

    江咏从门口吊起的竹竿取下一块品相好的腊rou，递到岑景手里，“虽然年节已经过去了，但我还是想给你，你带回去吃，你爸妈吵架躲着点，等上了大学就好了。”

    岑景哑言，他爸爸岑才在他很小的时候就娶了新老婆，两人生下的儿子现在读初三了，后妈为了省钱，商量着让他辍学不读了，去打工赚钱补贴家用。

    江咏送他到门口，岑景开着面包车回了家。

    面包车是洗车店老板的，他借来送几天货，送完货后去洗车店干兼职，存钱离开桐井村。

    可今天见到贺念双后，他改变了这个想法，离开桐井村就见不到贺念双了。

    他要留下来。

    沿着路往前开，绕过两个路弯就到了岑家。

    奇怪的是，今天家里竟然亮着灯，岑景很确定，他出门前把灯都关了，他快没钱了，想着能省一点是一点。

    岑才不住在村里，他二婚后就住到县城去了，在县城做餐饮，这些年也赚了点小钱，只是对他这个儿子十分抠搜，上学的时候除了学校规定要交的钱，不会多给一分钱。

    排除到这，岑景断定，是曹飞兰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