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 『于是他再不敢望向她的眼睛』
Chapter.3 『于是他再不敢望向她的眼睛』
穆梓琰低着头，他不敢抬起头去。 他知道自己的jiejie没有看他，就像那时他站在台上，他一直等待着jiejie的目光撞向他。他喜欢看着穆淼的眼睛，jiejie的眼睛颜色似乎比常人要深一些，看起来显得无神又冷漠，她看着别人的目光总是浅浅的，淡淡的，让你怀疑她是否真的看着你。 当然，事实证明，她大多数时候也确实在走神。 但他不一样，jiejie看着他的目光和别人是不一样的，他是家人。 jiejie的眼眸黑黑的，只要jiejie望向自己，他就能清楚地看见其中自己的身影。 “爸，这个玩笑有点吓人了吧。”穆梓琰的声音都有点颤抖。 “阿琰，你还是我们的孩子，我们也没有不要你的意思，”母亲的声音依旧是那副温温柔柔的样子，其中的意味却不容拒绝，“我们户口本上也还有你的名字，只是我们觉得应该让你知道这件事。” “那我的亲生父母呢？”穆梓琰忘记了平日是如何发声的，他用近乎呕吐的方式从嗓子中抠出这句话。一切都只因父亲刚刚说的话。 他们回到家中，父母正襟危坐在沙发上，让本轻松的氛围突然紧绷起来，穆梓琰下意识地望向穆淼的方向，后者找了一个远远的沙发，在那儿坐着，而平日里最爱过去挨着她坐的穆泽钦破天荒地坐在自己身边。有安抚，也有看管的意味，他盯着自己，其中的神色难以辨明。穆梓琰感觉到有什么自己绝对无法接受的事情即将发生，显而易见，穆泽钦也这么认为。 随后，他便见着自己的父亲嘴唇一张一合，其中的话语却让他无法理解，或者说，不愿理解。 “阿琰，你不是我们亲生的孩子。” 穆梓琰的脑袋嗡嗡作响。 母亲回道：“我也不知道你的亲生父母在哪里，我们当时直接收养了你，据说你的父母早已不在人世了。” “你在我们心中仍然是亲生孩子，以后的财产相关问题也不用担心，我们只是觉得今天是你的成人礼，你应该知道这件事情。” “我……”穆梓琰想，他此刻应该表明什么，他应该说点什么。这是他最看重的感情，他想要的，梦寐以求的，他一直想要这样和睦的家庭关爱不是吗？但不知为何，他却什么也不会说，像是回到婴儿期牙牙学语般，他的嘴张张合合，吐不出半个字。 他不敢抬头看去。 高考结束的当天，他一个人回了家。父母和哥哥都在上班，司机的孩子也在今年高考，向老板请了假，于是他表示不用再找人接送，自己一个人熟练地坐上公交车，摇摇晃晃着坐到站，再慢慢悠悠地走了很长一段路，回到了家中。 这是他高一那年，跑去和jiejie读一个学校时，每个周末他和jiejie一起回家的路线。 他和jiejie的秘密。 他回到家里，平静的像是每一个高中放假的周末，不像是高考结束，直到他换上家居服，瘫在床上拿起手机发送了一条消息。 「姐，要是有下辈子我不要做你的弟弟了。」 他这才觉得，自己的所有事情做完了。 至于穆淼，人在大学期末周，背书背得疯魔之时突然收到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能干什么？只能扣一个问号过去。 所幸自己那便宜弟弟并未在意自己如此敷衍的回复，没过多久她便听见手机屏幕一直在亮，她只能庆幸自己手机永远是免打扰，不然此刻得被烦死。等到她所有事情都忙完之际，她终于打开手机开始回复消息。 穆梓琰的消息列表上显示有十几条消息，她看见上面显示的最新一条消息，甚至想忍不住再扣一个问号过去，这家伙又在说什么胡话？ 「你快问我为什么啊」 「姐，你干嘛呢」 「姐，你什么时候考完试啊」 「姐，你今晚能不能回来看看我」 穆淼忍不住了，她真心实意地扣下这个字： 「滚」 穆梓琰只是随便发发，他虽然高考完了，但他知道自己的jiejie还在期末周。只是没有想到的是，等到晚上的时候，他忽然从楼上看见家门口那道身影。晚上很黑，黑到jiejie的身影快要融入其中，所以穆梓琰如此庆幸他有一双好眼睛。连睡衣都没来得及换，他飞奔下楼，冲出院子，来到门前。 穆淼没有打开门，她只是看着穆梓琰。 “姐，你回来了？！”穆梓琰气喘吁吁的。 “不是回来了，”穆淼隔着栅栏将手里的东西递进去，“别开门，我不回来，我马上就走了，你小子眼睛还挺尖的，我都没给你发消息。” 穆梓琰笑了笑，没有说话，他接过穆淼递过来的东西，是一个羊毛毡戳的Q版大头。 “好丑的娃娃。” “这是你。” “难掩风华。” 穆淼笑弯了眼，她摆摆手：“走了，还有，恭喜，高考完了。” “姐！”穆梓琰急忙叫道，“你不问我今天发的话是什么意思吗？” 穆淼看他一眼，没有回话，穆梓琰反而急了，他生怕穆淼真这么提脚走了，毕竟他知道，自己的jiejie真能干出这种事。 “你快问我呀，后面的话呢？” 穆淼无奈地看他一眼，敷衍道：“然，为之奈何？” 穆梓琰又气得想跳脚，但他突然又笑了出来：“算了，你都专门来看我了，肯定是想知道的，不跟你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计较，我就告诉你吧。” 此刻刚有一波云飘过，月亮露了出来，在蚊子嘤嘤嗡嗡声中，穆梓琰望向穆淼，从他这个角度看去刚好能看见月光映在jiejie的眼中，jiejie的眼睛亮晶晶的，映得jiejie眼里的他也亮晶晶的。 他说：“下辈子我要做你的mama，我要把你生下来，我要让你从我的肚子出来。”这样我们就是血脉上最亲密的关系，谁也分不开，谁也无法否认了，穆梓琰把这话藏在嘴里。 即使是听见这样惊世骇俗的话穆淼也没有什么反应，她歪着头，穆梓琰知道，这是jiejie在认真思考。 “为什么我们下辈子一定会有联系呢？”顺着这个思路，穆淼这么回复道，“玄学上的观点是许多人的相遇和联系是前面许多积累和因缘换来的吧，那按照这个说法来，我们这辈子兑换过了，下辈子就得重新开始了，万一下辈子我变成一坨狗屎了呢？” “不会的，狗屎不算生命。” “那好吧，”穆淼耸耸肩，“万一只是陌生人了呢？” 穆梓琰愣住了，一股淡淡的恐慌涌上心头，即使只是一个猜想，他也对这个猜想感到恐慌。他无法接受他和jiejie毫无关系的猜想，于是他慌不择路地开口道：“那，那我……”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 所幸坏心眼的jiejie似乎只是在逗他，她随即笑道：“开玩笑的，真走了。还有，下次别在我期末周的时候找我了，我很忙的。”但她还是来了。穆淼摆摆手，这次真的离开了。 穆梓琰看着穆淼离开的背影，毫无牵挂，似乎没有任何想回头的欲望。他看了无数次这样的背影，在高考完的那一刻，他什么也没想，他对自己的成绩挺有自信，早在最初他便想好了自己要读哪个学校。他早已想好自己的未来，和他jiejie的未来。 他想和jiejie一起上下学，讨论排课，讨论期末周，讨论小组作业。这次没有哥哥的参与，只有他和jiejie，他们一定很合拍。穆梓琰想，他和jiejie还有数不清的未来。 但此刻看着jiejie的背影，他突然发觉，他的jiejie连一个虚无缥缈的未来猜想里也没有他——jiejie的未来里没有他，穆梓琰再次无比清醒地意识到这个现实。 “姐！”穆梓琰忍不住叫道，他看着他的jiejie转过身，无奈地望向自己。 jiejie的眼眸黑黑的，只要jiejie望向自己，他就能清楚地看见其中自己的身影。 他在jiejie的眼眸中追寻着自己的倒影，千千万万遍。 他弯弯眸，挥挥手，元气无比，他笑道：“姐，期末加油！”后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穆梓琰感到庆幸，他们是一家人，只要他抬眼望去，只要他能看见jiejie的眼睛，他就能确认这个事实。 世上有很多后天可以努力得到的东西，但只有这个是无法改变，那就是血缘关系。 即使他的jiejie离他再远，只要有血缘连着他们，他往前走、往前跑、往前爬，总有一根线扯着他，他总有碰到线的一天。 此刻，穆梓琰低着头。 他不敢抬头看去。 现在，这根线断了。 于是他再不敢望向她的眼睛。 第零卷·请警惕狗血文抓马剧情碰瓷现场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