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层层幔帐下，陈竹心侧着身子描摹季欢欢的眉眼，他将自己的外衣披在她身上，盖住那满身的痕迹。 陈竹心眼仁变成了红色，指甲也细长，以至于他将动作放的很轻，只用指腹按压。 看着昏睡的季欢欢，陈竹心勾勾唇，撩开她额间的细发，撑着的手放下，垂首细细的轻啄她嘴角，鼻尖，眼睛。 与那些每次轮回都会失去记忆的陈家人不同，自副本生成，陈竹心已经在此方天地度过了不知多少岁月，也有着每次副本的记忆。 那时，他杀光了院里所有陈氏血脉，瘦骨嶙峋，地狱恶鬼，手里的尖刀不停的往下滴血。 弃他，欺他，辱他，杀他。 大雨滂沱间，常年无人打理的干枯头发垂至腰间，被雨水冲刷着一片片贴在黑色衣衫上，陈竹心跪在院中，将那尖刀送入自己的心口。 他以为他会这么死了，可没有。 空蒙混沌里，有一道声音说：“给你一个永世长存的机会，你只需说是或否。” 他从不想死，不然也不会拖着这一身病躯，哪怕全身骨头几乎尽碎，也要将那些陈家人杀个精光。 他知道自己活不过这一夜，也失去了对往后的希望，不如给自己一个痛快。 再次醒来时，他来到了年少时，彼时他刚祈福完归家，与记忆里不同，院里换了些新面孔，甚至其中还有陈家人。 明明以前不长这般模样，可没有任何人觉得怪异。 随着脑子里的声音响起，陈竹心明了一切，复活永生的代价就是他会永远待在这方天地，当那个什么副本boss，直到被玩家杀死的那一刻。 无数次重启，有能活着揭发他的，也有全灭结局，他待在这已经摒弃了时间的观念，不止他身躯腐朽，内心也是。 只是那一日，他枯竭的灵魂好似得到了滋养。 是新来的玩家。 陈竹心在暗处窥视着，一刻也移不开目光。 结束回忆，看着累过头的季欢欢，他怜爱的将人搂在怀里。 他不想让季欢欢离开，不然这里又只剩下他了。可他也不想季欢欢死掉，在副本里死去的人会永远留在里世界，可也不会留在他这里，那个声音会把这些死亡玩家的灵体抽走。 陈竹心从来没有这么渴望一个人，他忖量，能否向那个声音做交易，让季欢欢能留在这里。 这么想着，陈竹心对这次副本也兴致缺缺了，只可惜，他不能一直同季欢欢待在一起，入夜的时间就快结束了，只能等会儿再去找她了。 ———— 天微微亮，窗外的鸟雀声叽叽喳喳，阳光透过窗框照入室内。 季欢欢只觉得自己一身的骨头都快散架，哪哪都痛。 欢欢侧头，看着窗外的阳光还有身上的被褥，第一反应是自己居然还能睁眼，不由得激动的差点落泪。 她真的活过第一夜了。 只是…… 脑海里闪过昨夜的画面，季欢欢整个人身子一僵，有些说不出话来。 画面全都是陈竹心那张脸，他伏在自己身上不停的动作…… 季欢欢猛的起身，谁知差点闪了腰，她现在动一处牵全身，腿酸的打摆子，腰痛背痛，后颈也痛！好一顿呲牙咧嘴才缓过劲。 不说心里到底有多复杂，尴尬的是，她现在都感觉自己腿还有些合不拢，私处又胀又痛，火辣辣的。 欢欢无法接受自己真的跟副本boss啪啪了，虽然活下来很好，但是对于这种事也是接受不能的，一时间大脑空白。 看着坐起来发呆的季欢欢，二丫有些关切的走过来，问道：“你这是怎么了？心不在焉的，莫不是昨天还是给你吓着了，要不我找个借口，你今天就别干活了，先好好休息。” 见二丫这么关心，季欢欢回过神，巴巴的看着她：“真、真的吗……” 如果免了这些任务，那她岂不是有更多时间去找李逸思，可以早点想办法离开这里。 说到李逸思…… 她现在可是有对象的。 季欢欢猛的摸了摸自己的脖子，果不其然一阵刺痛，想都不想全都是陈竹心咬的。 二丫因为是站在床边的，看不清欢欢被头发遮住的脖子，点点头回应：“丫鬟也是人不是，又不是牛马，休沐一日自然是可以的，那你好好休息，我得先出去了。” 季欢欢连忙喊住二丫：“欸等等二丫姐，这个，你有没有备用的，高领一点的衣服啊？” 二丫是分房管事，按理来说衣物应该比她要多上几件，她想着借来穿穿，她现在顶着这些痕迹去找李逸思那不是找骂吗。 二丫还真有，她以为季欢欢是受了惊，想穿的暖和些，也没问，翻找出来，想帮季欢欢穿上。 这一次季欢欢阻止了她：“我、我自己来就可以了，二丫姐我不耽误你时间，你先去做事吧。” 其实二丫想说不耽误，看着季欢欢一副小可怜样就心头一片柔软，可她拗不过季欢欢，只能由着她自己穿。 季欢欢接过衣物，看着她：“我真没事，你去吧！” 然后二丫才一步两回头的出了门。 见二丫关上了门，季欢欢才松口气。 她抬着发酸的手，解开自己的衣服。拿过二丫床头的镜子借用一下，看着自己的脖颈胸口。 果不其然，上面全是青紫红肿一片，甚至有的地方还被咬破了皮，齿印明晃晃的挂在上面。胸口更是重灾区，她的胸乳有些细小的划痕，是后半夜陈竹心亵玩她胸部时，那细长指甲留下的。 尖端的乳首现在是被衣料磨蹭都痛的发抖的程度。 季欢欢咬着牙，已经不打算细看了。 现在彻底清醒，心中的委屈就止不住，她这委屈也不知道跟谁说，若是其他人知道，她没有被杀，只是被上了，估计都的说她委屈是矫情。 李逸思更不可能了，就怕她说了他就要去跟陈竹心拼命，就算李逸思是男主，在第一个副本的时候他还没有杀招，肯定也讨不到好。 季欢欢合上里衣，将二丫给的高领衣服慢慢穿上。 此时的上午都是玩家们自由活动的时间，砸了一夜门的李逸思满眼红血丝，双手鲜血淋漓。 在一次猛击后，原本坚不可摧的门扉被他踹飞，窗框都断裂碎成几块摔到远处。 李逸思一路沉默着向季欢欢的丫鬟房去。 在第一天早晨他醒来时就跟下人打探了院中的格局，他记忆力非常好，沿着有特征的建筑物一路通畅无阻。 路上偶遇了高淡月和关江，李逸思也没有打招呼，头也不回的擦肩而过。 关江本来就看不惯李逸思，但是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李逸思的身影已经消失在拐角。 丫鬟房大门。 一众丫鬟看着大少爷阴沉着脸，双手满是鲜血的就闯了进来，没有一个人敢去拦，都吓的低着头不做声。 其它卧房的门都敞着，只有一处紧闭，李逸思连忙推开门。 李逸思不知道二丫是跟季欢欢住在一起的，只觉得门关着就代表里面可能出事了。 他越靠近越心慌，怕看见他不敢想的画面。 转过屏风，李逸思几乎屏住呼吸。 直到看见他心心念念的背影安全的坐在那才放下心来，松了口气。 季欢欢已经穿好衣服了，正在捣鼓着怎么梳丫鬟鬓，她已经成功了一半，上面带着小雪团，此时正在盘另一边。 李逸思快步跑过来从后面抱住她，手臂紧紧环住她的腰身：“欢欢！你没事真的太好了……” 季欢欢一惊，手中的梳子都掉在了地上。 李逸思力道太大，一下子就摁到了她肚子上的淤青，痛的季欢欢眼泪立马就蓄了一层，忍了半天才没让自己叫出声。 以至于李逸思掰过欢欢身子后，看见的是一脸委屈眼泪汪汪的她。 李逸思连忙道歉，一边松开她，一边帮她捡起地上的梳子，看着她另一边掉下来的头发，讨好的开口：“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吓到你了吗，欢欢你昨夜还好吗？有没有遇到什么奇怪的东西，有没有受伤？” 季欢欢连忙制止李逸思要查看她全身的行为，抓着他的手叫停：“停停停，我没事，你放心！我，我昨天就在房里哪也没去，也没人来找我。” 李逸思见季欢欢真的没什么事的样子暂且放下心来，叹了口气：“那就好……” 看着自己衣服上被染上的血，季欢欢这时才注意到李逸思双手，上面关节皮开rou绽，可他像个没事人一样。 季欢欢握住他手的力道都轻了许多，惊讶又担心的看着李逸思：“你？你这是怎么搞的？” 昨夜boss不是找的她吗，李逸思怎么受的伤。 一想到入夜的设定，季欢欢瞪大眼睛：“逸思你……你不会是用手砸门吧……” 李逸思没有说话，基本上是默认了。季欢欢又心疼又无奈，开口道：“那你不给自己处理伤口！” 虽然知道离开副本，玩家们身上的伤势会消失，残肢断臂都能复原，但是目前只有她知道，李逸思现在是不知情的，人心都是rou长的，知道李逸思是真的担心她才这样，这让她怎么不担心。 李逸思抿了抿嘴，关心则乱就是如此，他哪里顾得上这种小伤？开口道：“我只想亲眼看你有没有受伤……”说完自己还红了眼眶，委屈巴巴的样子。 季欢欢有些感动，像哄小孩一样的捧起他的手吹吹：“好啦好啦，我没有怪你，既然你是大少爷，那还不赶紧去药房给自己上药？”李逸思：“嗯……” 季欢欢整理好后，李逸思先在院子里用清水把血污清洗干净，再简单用布缠住，不让伤口裸露在外。 经历昨夜，李逸思真的不敢跟季欢欢分开一刻，简直就是狗皮膏药，走哪贴哪，一米的距离都不分开。 季欢欢说着没事，可当她走路的时候，双腿还是颤颤巍巍的，走的极慢。 李逸思问起来，她的借口是自己月经来了，经痛。李逸思也没有怀疑，直接就将人公主抱出了丫鬟房。 看着丫鬟们惊讶的眼神，季欢欢再三勒令下李逸思才改成了背背，虽然也不太舒服，但总比自己走路来的强，欢欢就这么趴在李逸思背上，脸贴着他的侧脸。 玩家们也习惯了这对情侣旁若无人的行为了，都在利用着自己的身份打探消息，所以也没怎么跟季欢欢两人碰面。 季欢欢也思考着为什么昨天找玉扇失败了，在路过一个仆人把银子塞进腰带里时才意识到，陈竹心还可以把玉扇放在腰带里。 因为那玉扇说是玉扇，其实是一个小巧精致的挂饰，并非真的扇子。 意识到自己栽在哪里，季欢欢只觉懊恼。 但是她又想起了昨夜发生的事，她身上的痕迹做不得假，那证明昨夜出现的陈竹心是实体，先不说全裸的陈竹心身上没有可以放东西的地方，他的这个形象小说里也没出现过啊。 难不成其实那是妖魔化的描述，众人眼中的幻觉？只是给一个boss现形的场面？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boss行为形象都变了，但玉扇这种关键证据应该不会变，只是也有可能跟小说里需要贴身佩戴不同，可以离身？ 季欢欢依旧没有死心，原本还愿意相信季欢欢的李逸思犹豫了，不是说他不信任季欢欢，而是他不敢赌，他可以用自己的命跟着赌，但是不敢拿季欢欢的命去。 最后妥协的结果就是，李逸思只让季欢欢待在离他十米内的距离，他去试探陈竹心。 十米距离也不短了，正好季欢欢可以在门后，李逸思潜入屋内。 陈竹心对于副本里的一切了如指掌，自然知道门外还有个季欢欢，他一点眼神都吝啬给李逸思，捂着嘴咳嗽，目光却一直在门口。 从正厅开始，李逸思发现陈竹心就一直在用恶心的眼神看季欢欢了，他挥剑砍去。 陈竹心也不想暴露太快，只能假装凑巧的弯腰避开这一剑，再慢悠悠的开口：“大哥，你这是做什么，为何要对小弟刀剑相向呢。” 李逸思看陈竹心满怀敌意，陈竹心看李逸思也是满心恶意，他看出来到这个地方之前季欢欢跟李逸思就是认识的，而且还是一对。 想到这，李逸思感受到一股杀意，陈竹心定定盯着他，挥手一梭银针射出。 李逸思侧身避开，开始跟陈竹心交手。陈竹心的能力有限制，只能晚上使用，所以也只是凭着记忆里的招式应对，李逸思在进副本前是掌经营的富二代，也没有什么章法。 所以来来回回打个平手。 只要没让boss现原形，杀了boss副本都不一定能结束，毕竟副本是个喜欢玩文字游戏的，通关条件是找出真凶，真凶死了怎么找。 李逸思也知道这么耗下去是浪费时间，但他现在只想挖了陈竹心的眼睛。 门口隔着门缝偷窥的季欢欢也知道，她小声叫停：“逸思、逸思……你先出来……” 李逸思避开，连退几步，他将剑收回剑鞘里，怕boss转移目标，到门口拉着季欢欢就走，直到远离了四院才停下来。 “这陈竹心面上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可想要杀他却一点不简单，我相信你说他是真凶，但是这个找出是该怎么判定呢……找到杀人凶器吗，还是靠证据盘逻辑。” 季欢欢倒是知道，也说了，但是陈竹心现在跟小说里不一样了，她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找突破口。“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那玉扇可能在他腰带里，但是现在近不了身，是不是只能利用其他npc来做到了，比如让陈老爷大夫人等等比陈竹心地位高的人确信他是真凶，才能正大光明的搜查他。” 李逸思赞同的点点头，不过想到什么又轻声开口：“那欢欢……你那个技能，平时能不能不要用啊……我没有其它意思，你想用的话也随意的！我只是……” 只是吃醋是吧。 季欢欢非常理解，并满嘴答应，垫脚拍了拍李逸思的脑袋：“我知道的，你放心吧我绝对不乱用。”其实根本没有。 就是不知道她那个乱码的技能到底是个啥作用，在起作用没有。 李逸思开心的咧嘴笑，软乎乎的蹭了蹭季欢欢手心：“嗯！” 对于季欢欢的奇怪李逸思一直是知道的，自从那天能看见诡异之后，可能欢欢身上也有什么秘密。 对于季欢欢技能的奇怪和知道的信息，李逸思不在乎，无论季欢欢知道些什么，都不影响他跟她在一起，所以有时候适当的装聋作哑会让两人之间轻松很多。 李逸思本不擅长经营感情，但他够爱，所以愿意逼迫自己擅长。 一句话来讲就是恋爱脑已经入骨了，没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