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你是在发情吗?
(二)你是在发情吗?
是那个黄昏天。 晚霞是织女的布,将天染得很满,五光十色。 彼时正是高一暑假,谢锦玉女士亲自出面,邀请宿星卯上门坐镇,勒令他务必看管好谢清砚,让她老老实实写卷子,提成绩。 愉快假期不容她展望便已被题海战术攻陷,极其苦闷的一周过去,谢清砚郁郁寡欢,眼见老妈不得不出差离家而去,大好机会当前,她怎会肯听话? 将宿星卯抹了个大花脸,转头就跑出门找上三两好友,在外疯玩一整天,回家已是夕阳晚暮时。 屋里没点灯,保姆不知去向。 她踏入房门,未往里走两步,就见在沙发上边有个人。 窗户未关严实,风逸了进来,蝉鸣与树梢沙沙的响,也和风一道钻过耳畔。 谁? 逆着光,看不清,谢清砚步步走近。 在阳光切割的冷色调里,那人静默地坐着,光线忽明忽暗,剪影也朦胧,直至脚步渐近。匿藏在影子里的人才忽地转向谢清砚,侧颜冷峻,目光清清淡淡,细雪覆在眉目间。 眼尾粼粼的冷光,上下巡睖着她。 谢清砚是美术生,审美极佳,出去玩也打扮得很漂亮,繁茂油亮的长发被挽成乌墨花苞,花开了又裁片清水蓝的花瓣做裙,笔直细长的腿在裙摆底下荡秋千,几步,就荡到了他跟前,莹莹润润,纤纤的白笋。 眉毛描得细弯弯,小山峨峨,嘴巴也偷尝了芍药香抹在唇上,浓艳艳。 “吓死——”谢清砚连拍胸脯,翻个白眼: “宿星卯!他爹的你有病啊,跟鬼似的,不出声坐那干嘛?” 修长的指腹之间夹着一物,他声音冷冽:“你的手机。” 谢清砚往身上一摸,兜里头空空如也。 谢锦玉查得严,平日里她玩手机打游戏老被管着,她花了点小钱,偷摸着在网上叫人给她实名认证了个游戏账号,省得没玩几局青少年防沉迷就干扰她。 又怕被谢锦玉逮着了,就用零花钱买了个备用游戏机,之后日常娱乐,看点小说漫画啥的全用这个手机,躲在被子里,不亦乐乎。 平日里都藏得好好的,没叫人发现过,怎么莫名其妙到了这个讨厌鬼手上?谢清砚脸色一沉,上前欲夺回手机,嘴里嫌弃得很,抱怨不止:“你干嘛还不回家?我都走多久了。” “我家没人。” “哦……” 要说谢清砚和宿星卯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人生有哪一点是同病相怜?那就是都摊上了对工作狂父母。 宿星卯父亲是外交部官员,母亲也是鼎鼎有名的地质学家,两个人不是忙着出席各国会议,就是在天南地北勘探考察,ip常年在海外,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 看新闻都比见真人多些。 偌大一个别墅,空空荡荡只剩伶仃一抹孤影。 宿星卯举着手机,纹丝不动。 谢清砚上前欲夺,宿星卯却扬高手臂,她重心出了偏差,脚下踉跄,就往前一跌去,被他虚扶了一把,正巧跪坐在他跟前,幸好膝盖下是在柔软地毯,触地算不上痛。 谢清砚轻“嘶”一声,怒气满满。 他爹的,碰到这个讨人嫌的家伙就开始倒大霉。 “你傻逼啊不知道接我一下。” 谢清砚暗骂几句,支着胳膊准备爬起来,一只手落在她肩膀上,以毋庸置疑的力道压住她。 又干嘛? 宿星卯今天哪根筋抽风了? 她总觉得他不对劲,又说不上来为什么。 “你干嘛啊!我妈又不在,你别赖我家不走了行——”谢清砚皱眉,心里腾起一阵怒火,唇边的叫骂还未溢出齿间,亮着的手机屏被定格在她眼前。 是她近日正在追的贵族校园NP韩漫,尺度很大,涉及sm,画面里,是女主穿着猫咪装正和两位男主进行不可描述的夹心饼干play,底下是她的留言,被点赞到第一条。 【猫猫教万岁】:啊啊啊好香的饭太香了,流鼻血了谁懂,快哉快哉,香得小女子不知天地为何物。 指尖划进主页,尽是她不堪入目的评论。 【猫猫教万岁】:呜呜女主宝宝太快乐了,不敢相信有这样男朋友的有多幸福! 【猫猫教万岁】:为什么停下了,请作者不要停,啊,一定要狠狠做啊,区区两根而已!! 【猫猫教万岁】:强制爱太权威了,女主要被超市了……shuangsi谁了。 天崩地裂! 看色情黄漫被讨厌的人发现是什么感觉? 脑袋轰隆直响。 空气寂静,时间暂停。 谢清砚像被人打了一棒,眼冒金星,手指头颤抖,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几欲羞死,脸颊guntang,眼里簇簇冒着火光,恨不得挖了宿星卯的眼睛,让他赶紧失忆。 她不顾一切甩开他还搭在肩上的手,从地上飞弹而起,当即就要把手机抢回来:“神经病,你还给我!谁准你看我手机了!” 宿星卯将手举高,他个子高挑,但因为平时总安静无声地偏居一隅,让习惯于居高临下示人的谢清砚忽视了他与她过分强烈的身高差距。 宽肩长腿,当他高一头时,极具压迫感。 八岁起始,距今已快十年,好似直到此刻,她才清晰而明确地认知到,宿星卯远没有平日里表现的那么脾气温驯好惹。 他只是将手臂扬起,她扑腾个没完也抓不回手机,气喘吁吁跌坐在地上。 谢清砚惴惴不安。 宿星卯冷静而克制地审视着她。 目光如有实质,刀片般,落她身上,要一寸寸剥开她。 她感到头皮发麻,想往后躲。 “谢清砚,你在发情吗?” 冷淡,平缓,一成不变的乏味语调,平仄毫无起伏。和讲数学题时如出一辙,听得人昏昏欲睡,却因为出口的话过于下流,让这个声线也发变得莫名旖旎勾人。 她心头一紧。 他说什么? 一瞬间跌进了水里,耳旁嗡嗡作响,后背下起了绵绵细雨,爬上密织织的冷汗,湿漉漉的水迹晕着衣裳,将羞愤之心也烧得沸腾了。 脸颊,耳廓,无不绯红成片。 谢清砚张了张嘴,竭力将大脑放空。 她没听错吧,宿星卯在说什么啊? 她在做梦吗,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宿星卯会对她说这样的话?这不可能—— 不等她消化完毕,宿星卯已将手机扔回给她,平心静气地低声询问:“你原来喜欢这样的吗?” 好奇还是试探?她已无暇区分。 心跳直逼上限,要跃出胸膛,谢清砚还未从他方才惊世骇俗的话里回过神来,她唇瓣嚅动,已是下意识反问:“喜欢什么?” 宿星卯弯腰俯身,太阳坠入地平线,最后一束落日的余晖笼罩着他,影子在空旷的客厅里无限拉长,把她整个人都困在他投下的沉沉阴霾之中。 光线一圈一圈,晕散着,他的表情也看不清。 谢清砚神思飘荡,恍恍惚惚。 下颌骨被两根洁白冰凉的手指攥住,只听他说:“喜欢被人这么玩。” 羞耻心被碾至脚底,理智也砸得粉碎。 天塌地陷,莫过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