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路遇前女友
1.路遇前女友
杨新欣接了个下班后去商场里扮演大玩偶的活，三个小时就能赚500块，她算了算时间，杨楚妮在学校里上延时班到六点半，然后让老师给她打个车来商场，她休息间隙能看着孩子找个小店吃个饭，在咖啡厅做完作业一起回家。 大玩偶的活不好干，又重又热，碰到调皮的小孩子拍玩偶的头，里面的人脑子都嗡嗡的。 杨楚妮在延时班作业就写完了，班主任还是不放心她一个人打车，硬是骑着小电驴给她送到了商场，本来想跟杨新欣说说，不要再让孩子自己在外面游荡，结果小姑娘攥着她的衣角，不远处是她mama套着个大熊逗孩子玩。 老师一句话都说不出了，摸摸杨楚妮的头走了。 休息的时间，杨新欣摘下头套，满头汗水，看到杨楚妮背着个书包，坐在离她不远的地方看她，看她头套摘了，赶紧冲过来抱住她的身子。 “mama，我作业早就写完了！” “妮真乖，手机给你，你去楼上吃饭好不好？”杨新欣掏出手机，让孩子自己找喜欢的店子去吃饭。 “我等你一起吃。”杨楚妮没接手机，眼睛却盯着手机不放。 “行，那你拿着玩会儿，我这再半小时就结束了，别对着眼睛玩，对眼睛不好知道吗？”杨新欣哪看不出小家伙的心思，作业反正也写完了，让她玩会儿也行。 杨楚妮高兴的接过手机，点开小游戏去做任务去了，她乖乖坐在商场正中间的花坛上玩儿，杨新欣一回头就能看见她，也很放心。 杨楚妮刚点开游戏没多久，听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女声，她回头一看，是楚芸跟一个女人说话，两个人衣冠楚楚，都像是什么职场精英。 那个女人跟楚芸站的挺近，胳膊不时能摩擦到楚芸的手臂，楚芸似乎也没有要跟她拉开距离的意思，依旧微笑着交谈着。 杨楚妮顿时一点玩游戏的心思都没有了，她眼神有点落寞，强行抑制住自己想冲过去跟楚芸打招呼的冲动。 可是眼看着楚芸就要跟那个阿姨往mama那个方向走了，杨楚妮知道杨新欣什么性格，她不想mama伤心，小眼睛一转，把书包一放，哒哒哒朝楚芸跑去。 “楚阿姨！”杨楚妮脆生生的叫，楚芸惊讶的回头转身，连带着她身边的女士也转过身来看怎么回事。 “小妮？你怎么在这？”楚芸本能的蹲下来想抱住杨楚妮，杨楚妮却没真的冲到她怀里，而是礼貌的站的远远的，冲她笑。 “哦，我过来买东西。你也买东西吗？”小姑娘小大人似的抬头说话。 楚芸看她手里拿着有点旧的红色壳手机，孩子又眼睛滴溜溜转，心里明了杨新欣肯定就在不远处。 “我不买东西，陪朋友过来吃饭的。这位是闻阿姨。”楚芸介绍了一下身边优雅的长发女人。 闻阿姨一头栗色的长发，穿着米色的毛衣和白色的长裤，温婉动人，就是看向杨楚妮的眼神有点好奇。 “闻阿姨好，你是楚阿姨的女朋友吗？”杨楚妮立刻转向闻宴然。 童言无忌，把两个女人都吓了一跳，闻宴然不自然的咳嗽了几声。 “还不是女朋友。”楚芸呵呵笑了一声，闻宴然面露羞涩。 杨楚妮“哦”了一声，她低下头不知道想了什么，又偷偷凑到楚芸身边，拉拉她的衣角，示意要跟她说悄悄话。 楚芸自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她好久没见过杨楚妮，觉得孩子又长高了一点，脸蛋俏生生的，衣服也整洁，被照顾的很好。 “楚阿姨，你不要再往前走了，mama在前面当大熊呢，她看到你交往了新女友会很伤心的，虽然她以前跟你吵架，但是她不是坏人，好吗？我给你发红包，拜托拜托你了。” 小姑娘的声音还稚嫩，全是恳求，听的楚芸浑身一震。 孩子更小一点的时候，还很依赖楚芸，她改口从阿姨叫mama都用不了几个月，现在看到她一口一个阿姨。 杨楚妮看着天真烂漫，实际跟杨新欣一样敏感，都不用杨新欣教她，马上就知道mama不能乱喊。 “宝贝，你mama也是大人，不会怎么样的。”楚芸苦笑了一下，摸了摸杨楚妮光泽的小辫子。 过去的事情就都过去了，楚芸到现在都没从杨新欣的黑名单里出来过，她这个要强的前女友恨不得从没在她生命里出现过。 话虽这么说，楚芸还是尊重孩子的请求，她跟闻宴然说了几句，闻宴然也表示可以换一个方向离开商场。 杨楚妮松了口气，她悄悄握了一下楚芸的手，还是暖暖的，可以包裹着她的小手，楚芸有点惊讶的看向她，她又立刻松开了，朝她摆摆手，就是要再见的意思。 “杨楚妮，跟谁说话呢，mama来了。”杨新欣结束工作发现小孩儿书包丢那人不在了，一下子紧张起来，来不及擦擦汗水就开始找，还好看到杨楚妮在不远处跟什么人讲话。 她心里着急，怕有陌生人跟小孩说话，急急忙忙的冲上去喊。 本来楚芸和闻宴然都要走了，被这个尖尖的嗓音又唤着回了头。 杨新欣满眼只有杨楚妮，一开始还没看清楚芸，她看了看杨楚妮，抬眼才看到楚芸和她身边站着的漂亮女人。 快一年没见了，楚芸依旧是风光霁月的样子，身姿挺拔，眉眼炯炯有神，今天穿的大衣和靴子都衬的她格外精神。 杨新欣又累又热，头发都被汗水浸湿，她就像没看见楚芸一样，牵着杨楚妮掉头就走。 “等等，你怎么这么晚还在工作？让小妮一个人在商场里走动。”楚芸本来已经平心静气好几个月了，一看到杨新欣那副模样立刻又破功。 杨新欣脚步顿了一下，不想理她，继续拉着杨楚妮往前走，杨楚妮回头说：“mama说扮玩偶一晚上能挣好多钱！我也想扮，可那个老板不要我，说我是小孩子……” 杨新欣捏了杨楚妮的小手一下，低声说：“别啥事儿都跟外人说，被人拐走了怎么办。” 楚芸当然听见她的“低声”教育，这声音大的恨不得外放给所有人听，感情她在杨新欣眼里跟人贩子是一个地位。 她忘记了身边还有闻宴然的存在，跟在母女身后，“杨新欣，现在都快九点了，小孩儿这个点都该睡觉了，怎么还要跟着你一起打工？” 杨新欣一个停顿，杨楚妮因为惯性都打了个踉跄，她一看mama表情，心道不好了，mama生气了，mama生气根本不是楚阿姨能对付的了的。 “楚芸，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月入几万块，站着说话不腰疼！我有手有脚赚点钱养女儿怎么了，不丢人！”杨新欣本来就累，狼狈的时候碰到美丽富有的前女友更让她心里有气，更何况前任都有新欢了，怎么好意思教育她。 “我给你打钱为什么不要？给小妮买东西不好吗？”楚芸无奈，她打的钱都被原封不动的退回来，还惨遭拉黑。 “受不起。妮，走了。”杨新欣此刻像是冷静下来了，擦了擦额头的汗，牵着杨楚妮慢慢往前走。 杨楚妮回头朝楚芸做了个鬼脸。 闻宴然追上来，她认识楚芸挺久了，最近刚回回国，听说楚芸也单身了一阵子，才有机会跟她重新热络起来。 没想到楚芸的前任是个单亲mama，看那孩子对楚芸的熟络样子，恐怕也是曾经感情很深厚的。 “没想到啊，你喜欢这样的。”闻宴然搭了搭楚芸的肩膀，露出一个俏皮的笑。 楚芸没拒绝这种程度的肢体接触，只是摇头，也不知道是否认闻宴然说的话，还是在否认其他的，闻宴然没错过她眼神里的一闪而过的黯淡。 杨新欣带杨楚妮去楼上吃卤rou饭，两人都饿了，呼噜呼噜吃的飞快。 “妈，你是不是不开心楚阿姨找新女朋友？”杨楚妮问眼尾红红的杨新欣。 “怎么可能，我心胸很宽阔的。”杨新欣抹了抹眼角，无所谓的说。 “妈，你别伤心，你也找下一个，你就说我是你侄女。”杨楚妮懂事了后就担心自己的存在耽误杨新欣找对象，本来她也应该喊姑姑的，可喊妈喊太顺了，杨新欣也不给她改口。 杨楚妮是杨新欣老家杨村一家不要的小女儿，大冬天的还穿拖鞋，冻得脚丫乌紫，那年楚妮才四岁，杨新欣第一次见她也才20出头，过了一年，杨新欣就回村把小孩儿抱回来自己养了。 小孩儿爸妈都没了，爷奶也不顶用，过完六岁生日爷爷没了，正式成了孤儿，才进了独立门户的杨新欣的户口。 20出头也不过是小姑娘，可杨楚妮的眼睛太招人疼了，杨新欣舍不得一个这么鲜活的生命被落后的村子糟蹋，她出社会也早，咬咬牙就把女孩接回家了。 一养就是五年，小孩儿今年都小学五年级了，被养的胖嘟嘟的，她mama倒是又小又瘦一个，脸看着苦苦的。 杨新欣能跟楚芸在一起也是奇妙的缘分，她书读的不好，上完大专家里就想让她回老家结婚，她死都不愿意，跟家里几乎断绝了联系，养了楚妮后收入苦哈哈的，她就晚上把小姑娘放在小推车里出去摆摊卖肠粉和小吃。 楚芸夜晚加班经过了这个小摊，先是被乖乖坐在推车里的小娃娃吸引，再是被香喷喷的热气吸引。 一来二去，两个人认识了，还发展出了特别的情愫。 杨新欣也说不上来楚芸喜欢她什么，在她心里，楚芸跟她是两个世界的人，可她们就是看对眼了，好的时候也是浓情蜜意。 杨楚妮原名叫杨小妮，杨新欣跟楚芸在一起第二年，给她改了名字叫杨楚妮。楚芸高兴的眼圈都红了，把母女俩紧紧抱在怀里不放。 杨新欣叹了口气，跟着楚芸的日子她跟楚妮的日子都过的好，她跟楚妮搬出那个大房子的时候她特别担心杨楚妮不习惯，结果小孩懂事的不得了，紧紧牵着她的手，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爱的时候是很爱的，要不然她也不会那么果断的给女儿改了名字。可现实就是现实，她们俩不适合，不适合不能强融。 “笨蛋妮，我不找对象，我谁都看不上。快吃吧，吃完回家睡觉。”杨新欣被杨楚妮的话逗乐了。 杨楚妮人小，吃的跟杨新欣一样多，她从小就不浪费粮食，给她吃什么都吃的干干净净的。 杨新欣就喜欢她这个能吃的劲儿，眼睛里都是慈爱。 “妈，楚阿姨给我塞钱了。”回家的时候，杨楚妮坐在杨新欣的电动车后座，抱着她的腰，还是忍不住说了。 杨楚妮的口袋里被塞了几张一百元的现金，楚芸在身上翻来翻去，从钱夹子里知找出一张卡，还是闻宴然给了她仅有的几张现金。 “行啊，给你就是你的，你就当零花钱用呗。”杨新欣的语气听起来很轻快。 她已经过了最开始楚芸敢联系杨楚妮她就发火的阶段了，楚芸的钱她都退回去了，但今天属实是个意外，孩子也没错，楚芸跟孩子的感情也没错。 仔细想想又有点恼火，搞得像她是净身出户的mama，孩子还得跟前妻藕断丝连。 回到家，杨新欣给杨楚妮洗了头发，吹干后，让她自己去洗屁屁和洗脚，洗完把她送到床上盖好被子。 “mama，你别生我的气，钱我放在桌上了。”杨楚妮惴惴不安得喊住她。 杨新欣顿了一下，笑着说，“我没生气，妮，明天你带去学校买零食吃。” “我只要10块钱可以吗？我答应请同学吃干脆面，剩下的钱我不要。”杨楚妮看杨新欣态度很温柔，沉重的内心一下子就松快了。 如果mama不开心，她也不开心。mama开心了，家里的氛围才开心。 “给你100块，但是是两周的零花钱，不可以乱买东西听到吗？”杨新欣大手一挥。 “谢谢mama，嘿嘿，谢谢你。我爱你，啵啵。”杨楚妮到底还是个孩子，一下子有了一笔巨款，她还是忍不住飘了。 “我也爱你，宝贝。你先睡，我先去洗澡。”杨新欣在她额头上亲了一口，小姑娘还有一股奶香味，混合着洗完头发后洗发水的清香。 轻轻关上房门，杨新欣走到阳台上，又关上阳台门，拿出手机，深吸一口气，拨通了一个号码。 电话很快被接听，一个颇有磁性的女声在电话那头响起。 “你给了小妮500块钱，我转回给你支付宝了。”杨新欣有点生硬的说。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儿，“你总是这样，我还以为我犯了弥天大错，你要如此切割我和楚妮的关系。你就这么恨我？恨到我跟她讲话你都受不了？” 楚芸的声音低低的，写满了无奈和些许的怨恨。 “我不恨你，楚芸。我们不合适……这个说过很多遍了。你给我们钱，会给我带来负担。” 杨新欣忙了一整天，晚上又在公开场合对着楚芸和她新女友发火，她也不好受，她也是想要体面的，可生活不容易，看到楚芸之后的复杂心境让她破防了。 “钱是给小妮的，你就当给她改善生活。”楚芸知道杨新欣给她支付宝解除拉黑了，就给她打了三万块钱，然后反手把杨新欣拉黑了。 “……” 杨新欣被她这个cao作弄的没话说，捏着手机气鼓鼓的站在那里，发出咻咻的气声。 “气这么大，对身体不好。”楚芸知道她肯定像个充气河豚一样，善意的提醒。 “你女朋友不生气？”杨新欣脱口而出，当即后悔的肠子都青了。死嘴，让你问了？ “呵呵，你关心这个？我们分手了，我跟谁交往都不重要了。”楚芸居然低低的笑了一声，心情很好的样子。 分手这么久了，杨新欣第一次联系她，态度从之前的一刀两断一别两宽，到有了微妙的转变。 “你当我什么都没说，这钱我就当妮的学习基金了。”杨新欣眼睛一翻，冷酷的说。 “别半夜出去打工了，楚妮还小需要你陪伴，你不拉黑我，我每个月按时给你打钱。”楚芸见她没挂电话，觉得有戏。 她不敢给杨新欣转账很多，她怕杨新欣发狂闹到她公司来，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 杨新欣看着温柔可亲，发起火来就像点燃了的炮仗，大概是她长这么大的生存之道，谁触碰了她的底线她就会揭竿而起捍卫自己的权益。 可这套用在恋人身上真真让人难以招架。 楚芸填补不了杨新欣与生俱来的匮乏感，杨新欣的偏执和别扭，把她越推越远。 “……我要攒钱买房呢，楚妮过两年小升初了，我想给她换个好点的片区。她读书也不差。” 杨新欣平静下来就像任何一个替孩子cao心的家长，她没什么可以倾诉的人，反正这通电话挂了，她跟楚芸还是桥归桥，路归路。 就杨新欣那个公司的文职工作，能攒的起什么钱？楚芸感受到了一种痛，那就是无能为力的痛苦。 见楚芸不说话，杨新欣也明白她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楚芸是个好人，一个优秀的女人，她的未来跟她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没什么关系。 “其实我还得感谢你，你给我的钱，我也没全还你，都攒着呢。你也别担心我和楚妮了，我们俩过的挺好的。你也多保重身体，好吗？”杨新欣准备结束这个通话了。 “…...嗯，多保重。” 楚芸话到嘴边，也只能道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