稻草人酒馆(三)
稻草人酒馆(三)
安洁莉卡偏过头,正想要解释,侍者此刻却凑近两个人,自顾自地将酒杯拿走,用惋惜的口吻说: “我们的酒似乎不合您心意,实在是遗憾。可以向我们分享您的意见吗?接待的地方就在阁间。” 他的眼神再次地望向安洁莉卡,里面带着催促的意味,似乎是让他们快走。 安洁莉卡是个聪明人,随即抓住奥柏伦的胳膊,一边将他往隔间的方向拉一边压低声音对他说:“听着,我不管你对我有什么疑问,但你现在扮演的角色是我的未婚夫,如果你不想打草惊蛇的话就乖乖跟我走;如果你为了你那点该死的好奇心要在这儿跟我过不去……” 她指了指身后保持僵硬微笑的侍者,说:“我不介意和他们说,你是拐走年轻女性的怪人。相信您在没弄清楚一个地方的底细之前,不会想冒这个险吧,卡尔霍恩先生?” 安洁莉卡使用略为粗俗的词汇时,她的话语和她的形象就会给人一种很明显的割裂感。一个像瓷器娃娃一样漂亮的小家伙,嘴里怎么能冒出来这样的词句呢?在大众认知当中,漂亮的、有贵族气质的女人,仿佛放屁都是百合花郁金香薰衣草味的。 但奥柏伦可不会这么想。比起先前那些绅士、淑女的争执,他似乎更欣赏现在这个安洁莉卡,因为她比那些只会装作无害的小绵羊的女人更好应对——起码她有不满会直接这样说出来,也会反抗。 他任由安洁莉卡拽着自己走进黑暗的隔间。 狭小的房间里,光线比酒馆更加昏暗,只有一盏壁灯散发着微弱的光芒,勉勉强强勾勒出房间和两个人的轮廓。空气里弥漫着灰尘和陈旧木头的味道,压抑、沉闷。 奥柏伦没有说话,之时静静地坐在房间的椅子上,像一尊融入阴影的思想者雕像。他听着安洁莉卡略显急促的呼吸,感受着安洁莉卡紧绷的情绪……然后在一片几乎已经凝固的寂静之中,他极轻得、几乎要听不见地笑了一声。 他张嘴要对安洁莉卡讲话,但却被另一道声音打断。 “哈兰·埃文斯。”一个眯起眼睛微笑、全身穿着紫色丝绸的俊美男人出现在房间里,他左手无名指印戒上镶嵌着的红色尖晶石在昏暗的光下有些晃眼,“您就别再为难即将与您共度一生的妻子了,先生,这样并不好。” 说完,他清了清嗓子,问:“好啦……请问你们两个当中,是谁想来问我问题?” 当这个叫“哈兰·埃文斯”的男人开口时,安洁莉卡感觉到奥柏伦正施加在自己身上的压力瞬间转移了目标。 奥柏伦没有露出惊讶或者是警惕的表情,只是非常缓慢地直起身,将身体完全转向这位突如其来的男人。他那刚刚还锁定着安洁莉卡的灰蓝色眼眸,此刻像不起波澜的冰湖,平静地映出了哈兰·埃文斯那张带笑的脸。 奥柏伦的目光从哈兰·埃文斯眯起的眼睛,滑到他手上拿美过于招摇的红色尖晶石印戒,最后又回到了他的那双血红色、散发着死亡般威胁的线型瞳上。 直到哈兰·埃文斯那句彬彬有礼的训诫在沉闷的空气中完全消散,奥柏伦才用同样语调的话开口说:“夫妻之间的情趣,外人是很难理解的,埃文斯先生。” 奥柏伦声音很轻,但想一把锋利的、精准剖开哈兰话语中虚伪关切的匕首。他无视哈兰前半句话,直接回应了最后的问题。 “至于您的问题……”奥柏伦微微偏过头,眼角的余光轻轻瞥了安洁莉卡一眼,似乎是在确认她的状态,然后接着回答,“既然我的未婚妻即便是冒着风险都要来多塞罗因见您一面,那么有问题的人——自然是我。” 他刻意加重了“风险”这个词,声音在狭小空间内显得异常清晰,带着一丝玩味。 安洁莉卡紧紧皱着眉,显然没有意识到奥柏伦会在这时候做出临时举动,她放在桌子下面的手用力掐了掐奥柏伦的手,用一种隔着一层皮手套,都能让对方感觉疼痛的力道。 即使是刻意用桌子挡住视线,安洁莉卡的小动作还是被哈兰·埃文斯发现了。哈兰却并没有要戳穿假扮夫妻的意思,依旧微笑着,对奥柏伦说:“不要有这么大的火气嘛……您的妻子可没有我婚前偷情唷。先生您……可千万不要错怪这样漂亮的花。” 奥柏伦却看都不看安洁莉卡,视线像钉子一样牢牢钉在哈兰那张俊美、虚伪的笑脸上。在哈兰看不见但能察觉到的桌子下面,他用另一只手覆盖在安洁莉卡的手背,以不容抗拒的力量将安洁莉卡冰冷的手掌握在自己的掌心。 用看似安抚实则威胁的动作,回应哈兰·埃文斯关于出轨的低劣玩笑: “我不会错过她,埃文斯先生。我只是……不赞同她的一些兴趣。比如,同您这样喜欢用低级伎俩试图挑拨离间的男人打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