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回憶不必聯繫
只能回憶不必聯繫
27歲那年還是得到了憂鬱症,女孩感謝她身邊有兩個重要的人支持著她,一個是心理諮商所學長,一個是大學閨蜜。 「我搬過來跟妳一起住。」蕙萱說。 「沒關係,我只是想躲起來。」女孩說。 「妳要躲到什麼時候。」 「我的傷好了為止。」 「如果傷重不治呢?」 「我不會死啦。我只是不明白為什麼是他,我那麼相信他……。」 「為什麼妳的初戀偏偏遇上渣男!妳之前問我失戀是什麼感覺,這就是失戀,無語問蒼天。往好處想,妳又多得到一個經驗了,還好你們尚未開始,不然依妳的個性可能會做出傻事。」 「是我把他理想化了,學長一直提醒我,可我還是掉入自己的陷阱中。」 「那妳現在知道了嗎?」 「我把他封鎖了,不留餘地,我沒辦法控制自己,我需要更了解自己,更照顧自己,才能真正獨立,也才能與對的人好好相處。」 「虧我還是精神科醫生……。」 「誰說醫生不能生病。」 「我這樣子沒辦法工作。」 「就是因為這樣妳才請假啊,但妳知道妳的病人怎麼想嗎?雖然妳暫時無法照顧到他們,他們會努力適應別的醫生也會跟其他同仁問候妳。我相信回來的會是全新的江慕言,更接地氣!」蕙萱安慰她。 「等他回來我去烙人。太過份了,把我妹當成什麼!」學長說。 「學長謝謝,謝謝你像哥哥一樣罩我,等我好一點再去找你們喔。」 「即使被生命中重要他人背棄了,妳也不能失去自己,妳想訴苦的話我永遠都在,要把破成碎片的自己撿回來,跟我一起唸:我是認真的江慕言、我是努力的江慕言、我是真誠的江慕言、我是負責任的江慕言、我是善良的江慕言、我是善解人意的江慕言、我是愛哭的江慕言。我值得被愛,今後我也會繼續愛他人。」 還沒唸完女孩就泣不成聲了。 Hi江慕言,新加坡的早晨,我每天晨跑,除了工作還在Kaplan新加坡高等教育學院讀管理學,練重訓,我想追上在前方孜孜不倦的妳。 Hi妳有那麼一點點想念我嗎?那個因為有妳正在變好的我。 Hi我想妳生氣了,有些事不方便對妳直說,我寄信給妳,要看,拜託! Hi,妳不理我了,但是我真的真的很想妳。男孩打完這串又刪掉。之後更多的思念與愧疚,都只暫存不再送出。 沒想到他們竟是以這樣的關係告一段落,對他來說再沒有比這樣更糟的關係了。 也許不解釋更好,知道了能改變什麼?只是讓自己感到更不堪。 也好,因為就算我想對妳好,有一天妳會發現我還是個不夠好的人。 但是他越來越想念,那個不在乎學歷工作,不留餘力對他好的女孩。對那時的他,還有誰可以不帶憐憫不帶同情,真心以對?她是他幽暗荒蕪的人生道路裡,把光引進來的人,讓他可以重新體會美好的人生風景。 如果那晚沒有去找她就好了,他明明就要外派了為什麼還要去找她?他急著想知道女孩怎麼想的,毫無懷疑,他就是她說過喜歡的人,但他還是狠狠傷害了她。至少他推薦給女孩的朋友們,沒有一個會讓她受傷的。男孩看著女孩照片內心充滿無限懊悔。 西元2021年世界末日說 「江醫師,世界末日快來了,我每天都焦慮到睡不著覺,該怎麼辦。」回診病人問女孩。 「妳覺得世界末日來了會如何?」 「就是彗星撞地球引發大海嘯山崩、地震啊、火山爆發。全面性災難、死的死、傷得傷、剩下的等死,等食物沒了在互相殘殺。」 「像恐龍滅絕那樣?」 「我跟妳說沒時間了,今年12月21號,千真萬確。」 「妳覺得我們能做什麼?」 「我告訴妳很重要,趕快搬到安全的地方,囤好糧食越多越好,錢啊工作啊那些都不重要。」 「看來妳真的深思熟慮過,如果做一些準備可以讓妳安心,我覺得是可行的,但別把急著阻斷自己的經濟與收入。另外,這次我會加重抗焦慮那顆藥的劑量,我們先吃看看。」 「醫生,妳可以開連續處方籤給我嗎?下次地球都不知道變成怎樣了。我怕到時沒有藥吃。」 「我也很想,但妳的狀況尚未穩定,對妳無益,下次,如果我們平安相見,妳也對藥物耐受性好,可以考慮。」 「醫生,不然我自費好了,我有帶錢,如果沒有藥我真的不用活了。」病人越講越慌張越大聲。 「其他藥可以自費,但睡前與抗焦慮的管制藥品無法,這是醫院規定。」 「妳騙我,上次我在前面看診的病人把藥弄丟,妳有補開給他,他還一直跟妳說謝謝,我都有聽到!」病人理直氣壯地說。 「他的藥是……。」 「他也有睡前的藥,領藥時我有看到!」病人搶著說。 「他的藥弄丟是正當理由,而且只有幾天,他有寫切結書。妳這邊,要如何保證世界末日真的會來?真的很抱歉,也許妳可以提前十天回診,這樣就會有餘藥,請不要讓我們醫師為難,規定就是規定,請到外面等單子。」跟診護理人員看不下去,態度強硬地開門請病人出去。病人瞄了女孩一眼,女孩對她嚴肅地點點頭。 「沒有危機意識,等那天來了就知道。」病人一邊碎碎念念地走出去。 「世界末日加重神經衰弱了,怎麼沒人立誓要在世界末日前好起來的!」診間門關上後跟診護理人員馬上不吐不快。 「謝謝妳,真是我的好搭檔。」女孩邊苦笑又感激地說。 「今天有病人提醒我要世界末日了。」這天女孩打電話給蕙萱。 「我才不信,妳相信?」 「我只是在想,世界末日的前大家會做什麼?」 「跟家人朋友聚在一起,把想說的話,未解的誤會說一說。死而無憾。」 「都不用做什麼防患準備嗎?」 「船到橋頭自然直啦!說不定會有外星人來接我們。」 「妳真的很樂觀。」女孩笑著說,打從心裡讚賞。 「所以啦,要跟愛的人聚在一起才不會走散。對啊妳到底準備好了沒,這次北中南醫師聯誼很盛大,大家都很期待絕對勢如破竹。」 「妳男朋友都沒說什麼啊?」 「主辦人是為了大家的福祉,還有賺錢好嗎?他巴不得我趕快籌備下次。」 「我們明年就30了,我一定先把條件好的『暗槓』到妳們那桌。」 「不好啦,被發現妳就沒有下次了。」 「我把妳的事看得比我重要啊!尤其是戀愛這件事,妳一直對人不冷不熱的,傷透腦筋。」 「說不定來接我的外星人很帥,然後我就跟他在一起了!」 「神經……。妳這個假外貌協會的。」蕙萱嘆氣。 遺憾……。女孩想起父親,與男孩。 你現在在哪?你現在在哪?在做什麼? 「世界末日?妳迷這種東西喔!如果真的有世界末日那我明天就中大樂透了。」 「我想起爸爸,不知道他現在在哪裡?」 「他移民到加拿大進修啦!祝他全家倒楣一輩子。」又是這句話,女孩不知道聽了上百次。 「妳有他的聯絡方式嗎?」 「還真得沒有。」女孩聽到母親點燃打火機的聲音。 「別抽太多。」 「妳倒是提醒我,都世界末日了,我那些珍藏的香煙還沒抽,太可惜了。」女孩彷彿看到母親對著空氣吞雲吐霧的畫面。 「如果世界末日沒有來,就戒菸吧?好嗎?」 「哪能說戒就戒,我都抽了快三十年了。」 「年紀大了,抽煙對身體不好,我可以開戒菸的藥給妳輔助,只要有心可以成功的。」女孩無奈地說。 「沒心沒心。」 這樣的對話周而復始,難以溝通的母親,或者說一個巴掌拍不響,她也是執拗的人。其實她很少回家,充斥煙味的家,令她呼吸困難。 「我知道有一天妳會跟我要聯絡方式,所以我乾脆丟了。勸妳一句,人生中不要一直找自己碴。」 跟母親結束通話後,另一個人,他絕對是前五名她會想聯繫的人,不,應該是前三。 如果世界末日來到,就算見了面,你也傷害不到我了。 因為怕傷害,所以不見面。 因為見面了,就是找自己碴。 原來這適用於他與父親,而我,跟母親一樣,也早就把聯絡方式更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