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金絲雀（2）

    姚頌再次醒來已是晚上七點，譚榷離開了，冷去的湯包早被扔進垃圾桶。她嫌可惜卻也點不到相同的，只好點了其他外送。

    不上不下的時間，做什麼都提不起勁。有趣的是，她也習慣這樣的生活，在不對的時間做一些事。

    反正沒人管，沒上班，沒朋友。

    嘶，朋友。

    她點開前幾天未讀的訊息。

    丁馥：真的好久不見，大學畢業後就沒再見，沒想到還能碰上。今天和妳聊得很開心，只可惜我還得去接小孩，不然就可以多聊幾句。

    頌頌：是真的好久不見。

    丁馥：都還沒問妳現在在做什麼？結婚了嗎？

    丁馥回得很快，像是在等她訊息。

    無業游民？地下情人？這兩個回答大概會把為人母的丁馥嚇壞。她說她是愈老是愈膽小，都想不起以前是怎麼蹺家曠課，偷交男友、穿短裙。

    於是姚頌回了最保險的答案：還不想結。

    丁馥劈里啪啦就說自己都兩個孩子的媽了，女人三十幾歲就是高齡產婦。姚頌對媽媽經插不上話也沒興趣，本來不想回了，見她下一條訊息跳了出來。

    丁馥：裴莫林沒打算求婚嗎？你們不是高中就在一起了嗎？愛情長跑多年，不想結嗎？

    門鈴響了，大概是外送到了。

    餓了一天，她扔了手機就去開門，外送員還在外頭按確認鍵。見姚頌出來時不自覺打量了一眼。她這才意識到自己穿得單薄，譚榷替她換的睡衣，衣料軟得能夠映照出曲線。

    「小姐妳好。」外送員停下腳步，眼神盯著她微露的胸口。

    姚頌大意，腦袋忽然飄過「結婚」這詞，她忽然揚聲：「老公——你又點外送？我都說不要了，現在吃很容易胖！」

    聞言，外送員止步，試探性問道，「妳老公在家？」

    姚頌想起自己幾年前曾被罵過花瓶，說她的作品集不是抄襲來的，就是睡來的。

    現在不同了——她是有演技的花瓶，她換起職業笑容，「對啊，最近懷孕了，嘴饞得很   。我老公聽了就一直幫我點宵夜。這不能退吧？」

    聽見要退單，外送員立刻將手中的餐點塞到她手中。「當然不行！我都送到了，現在的人都把外送員當什麼？要爬樓梯還要解決你們不要的餐？」

    他說完人就跑了。

    姚頌揚揚眉，甩上門。

    飽餐一頓，姚頌下意識去勾手機，丁馥的那條訊息還在通知欄，回不回都顯得尷尬，索性就算了，反正以後大概也不會見面。

    姚頌再次醒來已經是隔天中午，昨晚靈感來了熬到天亮，本來想撐著畫完仍不敵睡意。

    她拆下繪圖手套找手機點餐，發現丁馥將訊息收回了，轉而傳了一條同學會的參加表單。

    姚頌沒想理的同時，手機響了。

    這號碼也只有一人會打。

    金主來了。

    姚頌精神抖擻，拍了拍臉頰，想起自己還沒梳洗，但理應不能讓譚榷等，她藏進被窩遮住大半張臉。

    譚榷準備掛斷時，對面的人接起，開了視訊，整個人還縮在被團中，只露出水靈的眼睛，柔軟溫順地望著他。

    姚頌還想問他今天是不是要過來，就聽見他淺淺地問了一句：「還沒起？」

    「唔??昨晚追劇熬太晚了。」

    「待會要做什麼？」

    姚頌腦袋當機幾秒，低眼細想，譚榷不太會過問她的事。「吃飯？」擔心自己回答得不好，她立即問，「譚先生吃了嗎？要我過去陪你嗎？」

    她也沒過問他人在哪。

    男人卻只是提了一句不相干的話，「不和朋友出去嗎？我沒限制妳出門。」

    姚頌一瞬間以為他在自己的手機裝監視，但想想不可能，譚榷是標準的工作狂，不做沒有利益的買賣，包括她自己也是配合著他的喜好走，否則還真撐不到這時候。

    半晌，姚頌回話：「我知道了，譚先生。」

    掛上電話，姚頌倒回床，這年頭的情婦是愈來愈難當了。

    ???

    遠遠地，丁馥起身朝她揮手。見她走來，丁馥還有些窘促。

    「我平日這時間約妳沒問題嗎？不會還特別請假了吧？」

    姚頌時間多，倒是沒想到這點，她坐了下來，「我在家工作。」應該可以這麼說。

    「真好！公司很不錯吧，是外商嗎？還是大公司？」丁馥雙眼發亮，「我全職家庭主婦好久了，沒什麼工作經驗。」

    姚頌也很少和外人聊天，平常需要對答的只有譚榷。

    扯謊習慣了，她笑著點頭。「不算大公司，但還算穩定。」伺候好一人就可以。

    丁馥又說了一句真好。

    「妳要是想上班，怎麼不去試試看？」

    「我畢業後就嫁人生子，根本沒什麼工作經驗，再說我們學美術的也賺不了什麼錢。」丁馥看著菜單，「我家還有兩個小孩，要找到可以自由請假的公司太難了。」

    「你老公呢？」

    「他不喜歡我出去工作，他有點大男人脾氣，嫌家裡會沒人顧。」意識到自己說太多，丁馥問道，「妳呢？一直沒什麼妳的消息，妳是不是把社群刪了？沒見妳更新。」

    姚頌早已想好一套說詞。「一直在工作，生活也無趣，沒什麼好分享。」

    丁馥不信，開玩笑道，「不會是把我偷偷黑名單了吧？」

    遙想當年，姚頌在校可以說是父母口中：別人家的孩子。

    漂亮聰明，落落大方，沒有人不喜歡她。在專業方面，她也不負眾望地開拓自己的一條路，將美術結合了社群媒體，在網際網路還未徹底崛起時，她已經玩得有聲有色。

    大學就開始接案，可以說是系上的先驅。在當時被譽為爆肝系的設計類群算是闖出一番名號。

    「妳當初可是第一名畢業，教授的愛徒，還寫推薦推妳去最有名望的設計公司，怎麼會無趣？」

    姚頌點的早午餐來了，她和服務生說了句謝謝，慢條斯理地舉起刀叉，輕描淡寫道：「三年前就辭了。」

    丁馥驚訝，但也不意外。「跳槽了吧，依妳的能力就算自己出來創業也不難??」

    姚頌只是搖頭，語氣像在說別人家的事。「現在不做設計了。」

    改做情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