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以得到的解脱
难以得到的解脱
午饭端上桌时,苏晚先解开了雷烬嘴上的绷带。纱布被取出来的瞬间,他猛地偏过头咳嗽,喉咙里发出沙哑的嘶鸣,像是要把肺里积了一上午的浊气都咳出来。 “慢点。” 苏晚递过温水,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嘴唇,烫得像被火烧。雷烬下意识地偏开脸,这个动作让她的手僵在半空。他终究还是在躲她。 苏晚把水杯放在茶几上,沉默地为雷烬解开了手腕上的束缚,脚镣倒是没解下来,拷住脚踝的两处镣铐之间有差不多四十厘米的铁链连接,足够雷烬起身走动。 雷烬松动了一下被捆得发麻的肩膀,这才拿过水杯,手腕因为长时间被镣铐勒着,泛着不正常的红紫。 他仰头喝水时,喉结滑动的弧度很大,像是在吞咽玻璃碴。 “今天的番茄土豆牛腩炖得刚刚好,尤其是你喜欢的土豆,很粉很糯。” 苏晚舀了一大碗推到雷烬面前,期待这顿美食能稍微抚平他的郁气。 雷烬没说话,只是低头看着碗里色泽红亮的,散发着浓郁香味的番茄土豆牛腩,有那么一瞬间,他真以为自己还和以前一样,坐在帝国首都星的家里。 或许是真的饿了,又或许只是想回忆过去的味道,雷烬还是拿起了勺子。 他拿起勺子的动作很慢,金属勺碰到瓷碗发出轻响,每一勺粥送进嘴里,都嚼得格外用力,像是在跟谁较劲。 苏晚坐在对面,小口小口地吃着口味清淡的西蓝花,眼睛却始终没离开他。 她看见他勺子没拿稳,浓郁的番茄汁洒在了桌面,他皱了皱眉,笨拙地去擦,结果蹭得更脏。 “我来吧。” 她伸手想去帮忙,却被雷烬猛地避开。 他抬起头,疲惫的眼底夹杂着一丝冷意,声音因为长时间被堵住而变得嘶哑:“不用。” 两个字说得极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抗拒。 苏晚缩回手,指尖的伤口又开始疼。 午饭在沉默中结束。雷烬放下勺子时,碗里还剩小半碗,苏晚知道他没吃饱,却没敢再劝。 雷烬坐了会儿,直至下腹部传来一阵难以忽视的不适,才缓缓抬起眼,看向对面仍在慢条斯理用餐的苏晚。 “我想去上个厕所。” 他的声音依旧嘶哑,每个字都像从砂纸磨过的喉咙里挤出来。 他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的排泄,都需要向妻子报告。 苏晚立刻放下碗筷,起身时带倒了椅腿,发出一声轻响。她快步走到他面前,弯腰去解脚镣的锁扣,手指却在碰到金属时顿了顿 ,上午那道被菜刀划开的伤口还没愈合, 创口贴边缘渗出一点暗红。 雷烬的目光在她手上停了半秒,随即移开视线,落在自己被镣铐压得有些发红脚踝上。 “不用解脚镣,” 他低声说,“我能走。” 雷烬扶着座椅的扶手慢慢起身,脚镣拖在地板上发出 “咔啦咔啦” 的声响,像一串生锈的叹息。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上午安装的固定架就立在淋浴区中央。门字型的金属架泛着冷硬的光,两条铁链从顶端垂下来,末端的手铐在顶灯照射下闪着寒芒,正对着马桶的方向。 雷烬推门的动作顿住了。 他站在门口,视线像被磁石吸住般钉在铁链和手铐上。 铁链很长,足够将人的双臂完全吊起,完全限制住他双手的活动,任由苏晚拿着毛巾在他身上擦拭。 他甚至能想象出那场景:热水从头顶浇下来,打湿他的头发和脊背,苏晚擦拭自己身体时的动作或许还带着从前的轻柔,可眼神里一定藏着和自己此刻一样的挣扎。 而他,像头被吊在屠宰架上的牲畜,连抬手擦掉脸上水珠的资格都没有。 一股guntang的怒火猛地冲上头顶,夹杂着浓重的屈辱感,烧得他眼前发黑。 “砰” 的一声,雷烬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将苏晚担忧的目光隔绝在外。 密闭的空间里,只有雷烬粗重的呼吸声和脚镣拖地的轻响。他走到固定架旁,伸出手,指尖刚要触碰到铁链,却又猛地攥成拳。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疼痛让他混沌的脑子清醒了几分。 他的视线缓缓下移,最后落在脚边那截拖在地上的铁链上。 链条很长,足够绕住脖颈两圈。 只要将铁链一端系在固定架顶端,另一端勒紧脖子,然后身体猛地往下一坠 ,S级alpha的爆发力以及脚上这根“锦上添花“的十公斤脚镣,可以确保他的颈椎会在瞬间断裂,所有的屈辱、愤怒、还有这令人窒息的囚禁,都会在瞬间结束。 这个念头像藤蔓般疯长,缠得他心脏发紧。他甚至开始计算铁链的长度,估算着从固定架到地面的距离。 就在雷烬沉浸在自我解脱的想象中,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拍门声。 “雷烬?你没事吧?” 苏晚的声音带着明显的慌乱,指节敲打门板的节奏越来越快,“是不是脚镣卡住了?我进来帮你……” 雷烬的动作僵住了。 他想象着苏晚推门进来时的场景:她会先看到悬在半空的铁链,然后看到他倒在地上,脖颈上勒着深深的红痕,以及他那张或许在死亡瞬间扭曲的脸。她那双总是藏着挣扎的眼睛,会立刻被惊恐填满,就像当年看到自己受伤的样子,却比那时要恐惧百倍。 苏晚会害怕的。 想象中苏晚惊恐的模样像一盆冰水,瞬间浇灭了他所有的疯狂。 雷烬缓缓松开手,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滑坐在地。脚镣的金属贴着皮肤,传来刺骨的寒意。他抬手捂住脸,指缝间漏出一声哽咽般的叹息,混着铁链拖地的轻响,在狭小的卫生间里盘旋。 门外的拍门声还在继续,苏晚的声音里满是不安,她开始担心对方是否会逃跑,更担心对方是否会…… “雷烬,你赶紧开门!” 卫生间里的寒意浸透骨骼时,雷烬终于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的湿润 。 那不是泪,是被压抑的愤怒逼出的生理反应。他扶着瓷砖墙慢慢站起,脚镣拖过地面的声响刻意放轻了些。门外苏晚焦急的声音还在断续传来,像细针一样扎着他的神经。 他不能让她看见自己此刻的狼狈。 雷烬深吸一口气,用袖口蹭掉脖颈处因胡思乱想而冒出的冷汗,指尖将凌乱的衣领理了理,然后快速解决了自己的生理需求。开门时,他脸上已看不出半分极端情绪,只剩一种近乎麻木的平静,仿佛刚才那个想过用铁链了结一切的人不是他。 “你在里面怎么了?”看见那张熟悉的脸时,苏晚松了口气。 “没事。” 他开口,声音依旧沙哑,却比刚才在卫生间时稳了些,“脚镣勾住了。” 雷烬刻意避开苏晚有些泛红的眼角,径直走向客厅,脚步缓慢却刻意维持着平稳。 苏晚跟在他身后,看着他落座时后背绷得笔直的线条,终究没敢再继续追问刚才卫生间里那阵过长的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