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我没有预备在巴厘岛跟男人发生关系，但Lucian是意料之外。我很快接受了这一点，因为人生就是有趣在有很多意外，然后你要不断地去解决意外。

    Lucian那天穿了一身黑，铆钉外套，看起来很像摇滚乐队的主唱在台上声嘶力竭了大半场，然后脱下裤子当众拉屎的那一类。

    我跟他打这个岔的时候，上半场正偃旗息鼓，他从背后搂着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闻言像小兽露出獠牙一样，在我的肩膀咬了一小口，然后拦腰把我捞起来，翻了个身，双腿折成M形，再度挺身而入。

    年轻男人的体力很好，club附近的酒店床板质量一般，我在几次猛烈的撞击之后，身体已经被挪到了床中央，半个脑袋悬空，长发直直垂地，Lucian埋头在我的胸口亲吻，金色卷发被汗水浸湿，蹭过我的锁骨，很快又了无痕迹，我蜷起双腿勾住他的腰，喘息间还是要问出那个傻问题，”Do   you   love   me?”

    “Of   course…I   really   fucking   love   you!”

    我知道男人们在zuoai的时候说的一切都是假的，更何况我跟他才认识几个小时，但短暂地相信总是会让人更快乐一些，于是我大声喊他的名字，“Lucian,fuck   me   harder!”

    快感像潮水般侵袭过来，我的眼角挤出一滴痛快的眼泪，Lucian吻上我的眼睛，他用粗糙的、刚刚还当成辅助抽插摩挲的手指点了点我的下巴，他说，“你的下巴有四颗痣，便利店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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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天蒙蒙亮的时候我起来用洗手间，发现Lucian正趴在床的另一侧玩手机，我很惊讶，“你怎么还没走？”

    一般这种露水情缘，男方在女方醒过来前偷偷溜走的情况居多。

    Lucian闻言转过身来，用手指抓了抓头发，“我在看精灵坠崖的路线，我们明天一起过去玩吗？”

    闻言我更惊讶了，瞬间尿意全无，“你是说，你要跟我一起去精灵坠崖？”

    “怎么了，你不愿意？”

    我想起来我来巴厘岛的第一个星期，报了个本地团去旅游，向导飞车给我拉到佩妮达岛，在大太阳下爬了一会，再在大太阳下，在三个著名景点分别是精灵坠崖、天神浴池还有天仙裂痕排队拍照，结束了撤退，一看手机，想不到一顿saocao作，拍出来的照片零张能用。

    我嘴角向下抽搐了一番，介于上一段前往的经历不太美妙，此次兴许有不一样的体验消弭遗憾，因此我还是答应了，“行，去吧。”

    他到这个时候终于想起来问我叫什么了，我说我叫Jane，他一脸看穿一切的样子，“不不不，这不是你的真名。”

    我一头雾水，“我真叫这个。”

    “我是说你护照上面的名字，那才是你的真名。”

    我寻思我不说是为了你们好，真怕你们外国人舌头打结，“我叫贺竹轻。”

    说完我便头也不回地通向厕所，只听见Lucian默默地开始“he   zhu   jing…”

    我们的行程不紧张，即使非常临时联系当初抱团的向导，在他解决完当天上午早起的地接工作之后，也来得及来接我们，因此我得以睡到自然醒。

    我和Lucian没有换洗的衣服，于是只能再穿一天昨天在酒吧里沾满酒味的衣服，我们拿起对方的衣服交换闻了一下，尚在可以忍受的范围内。

    Lucian在这家酒店订了两晚，走的时候大剌剌把钱包护照都留在床头柜，我好心提醒了一下，“你最好随身携带，巴厘岛很容易丢东西。”

    “猴子爬进来偷我的钱包吗？”

    Lucian好像觉得自己很幽默，我没心情笑，继续提醒，“那你最起码把东西放到保险柜里再出门。”

    “放轻松，亲爱的，我是白种人，他们不会偷白种人的东西的。”

    白种人的志得意满有些刺痛到我，到这份上我终于懒得跟他多费口舌了，拽紧我自己的腰包走出了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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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程一个小时，一上车我就闭上眼睛睡觉，Lucian坐在副驾，用翻译软件以及印尼人能理解的日常英语词汇，聊得热火朝天，颠簸中我的意识昏昏沉沉，直到Lucian下车把我摇醒，我才意识到已经到达目的地。

    Lucian带了一台小相机，攀爬的过程中一直拍着澎湃的海浪、一碧万顷的汪洋、碰到网红小狗戴着墨镜倚着啤酒瓶瘫在地上，还要过去合照，他偶尔也会把镜头对准我，当我对着海面出神或是热得撸起袖子，“咔嚓”来上那么一张。

    他的话很多，一直在我嘴边碎碎念，说替我拍好看的照片，作为交换让我把昨天烟花秀的时候他偷亲我的视频airdrop给他。

    我对他们白人的拍照技术表示了怀疑，然后警告他两点，第一我们chinese也是有肖像权的，第二他再敢偷亲我就把他的腿打断，但他不以为意，最终放弃继续絮叨是因为我告诉他我的手机不是apple没办法airdrop，我很想跟他开个玩笑，说“我用的是华为，我是中国战狼”，但是也许他理解不了这个梗，遂放弃。

    Lucian仍然不放弃跟我聊天，当我们抵达天仙裂痕的时候，他指挥我排队合照，我摇摇头拒绝说没意思，他颇为沮丧地消停了一会，抵达天神浴池的时候他依然目光炯炯地望向我，我拗不过站过去拍了两张，期间有一对拿着长焦准备出片的情侣和当地人就排队的先后顺序发生了争执。

    Lucian找到话头，“漂亮的中国女孩都喜欢拍照，你为什么没有热情？”

    我想起了一些久远的记忆，犹豫要不要跟这个不熟悉的陌生人敞开心扉，想了又想，也没其他人可以再揭伤疤释放倾诉欲了，于是老老实实跟他讲，“我跟我前男友分手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照片，他觉得到哪个地方旅游都要出片非常浪费时间且没有意义，他是非常典型的优绩主义者，我们虽然因此争吵并且分开，但他的观念好像也影响到我。”

    “他不喜欢拍照那是他的生活方式，他不应该把他的观念强加在你身上，你也不应该接受，你应该做你想做的事。以及我要打个岔，说这些话可能有点刻板印象了，我非常抱歉但是我没有恶意，我常常觉得中国人从出生就是为了挣钱生活，你们非常勤奋，但我不理解意义在哪里。”

    “我来巴厘岛就是为这个问题寻找答案，我从小的教育告诉我，我要变得非常成功才能松一口气休息一下，可是到什么程度才算是非常成功了，工作职位永远有更高一级的level，就算住到市中心的房子，也仍然有有更大更豪华的别墅很难买得起，如果我今天只赚到三十刀，但是我看到非常好看的月亮或是日出，那我仍然是一个失败者吗？”

    Lucian耸耸肩膀，我继续我的话，“我能理解你们选择恣意生活，你们的社会福利体系很完善，哪怕今天你流落街头，也不至于会饿死，可是我们东亚人一生都很害怕，害怕年纪大了被优化赚不到钱，生病了去医院付不起账单，好像只有一刻不停地埋头干才能把问题抛在脑后，才能觉得我的人生更有一些保障。”

    “这是政府要解决的事，个人应该只对自己的幸福负责，退一万步说，焦虑无用，等发生了再思考怎么解决就行。”

    “非常典型的白人会说的话，希望我不会冒犯到你，我们国家在不到一百年的时间内迅速发展到如今，已经很不可思议了，人口众多，发展不均衡，在我有生之年，社会福利系统都不一定能做到你们那样，但我可以理解，中国有句老话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我现在只是需要时间消化解决我面前的冲突，以及对将来会发生的事做好解决预案。”

    Lucian还是觉得“你太喜欢从自己身上找原因了，我要是你就把问题抛给别人，你们很喜欢吃苦，喜欢所有事情尽在掌握，人生会少很多乐趣的。但是不管怎么说，我祝你早日能想明白。”

    我们的观光把精灵坠崖放在最后，经过刚才的剖白，好像卸下一个担子，使我对于镜头没有那么抗拒，于是我由着Lucian给我拍了许多照片。

    Lucian把内存卡抠下来送给我，“he   zhu   jing   生日快乐，我今天专门带了相机给你拍了很多好看的照片，希望你以后每次过生日，想起来的不是那个无聊的前男友，而是我。”

    我很惊讶，我拿出手机看了眼日历，确认今天真的是我的生日，“你怎么知道我今天生日？”

    “你的护照掉在地上，我捡起来的时候不小心看到了。”

    Lucian一边回答我一边重新安装了一张内存卡，然后举起相机，打开自拍模式，背景是精灵坠崖所在的湛蓝的海。

    “一、二、三！”

    随着相机的咔嚓声，Lucian又在我脸颊上亲了一口。

    “Lucian!”我有些生气地喊他名字，“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如果你再偷亲我我就把你的腿打断？！”

    Lucian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事实上我是一名艺术家，我现在在做的项目是偷亲一百个路人并拍摄照片。”

    “呵，”我冷笑一声，“我看你的项目是睡一百个女生并拍下与她们的合照做战利品！”

    “No!!!”Lucian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