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溯潮(3)
第五十章 溯潮(3)
第二日清晨,客栈窗外的烟火余味还未散尽,街巷里多了几分湿润的寂静。岑夙洗漱好,刚在桌边坐下准备吃早饭,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岑夙,是我。”门外是岑澜的声音,比昨晚低了许多。 岑夙与祁瑾对视一眼,祁瑾起身开门。 岑澜站在门口,脸色冷沉。 “出事了。”岑澜压低声音道,“昨夜我们那边少了一个人,岑杳不见了,房门窗门完好,活不见人,死不见尸。岑杳天赋不错,不可能完全反抗不了,可我们就是一点动静都没听到。” 岑杳是岑澜的表弟,因为有天赋改姓进了内府。 岑夙神色微变,祁瑾只是静静看着,没有插话。 “你们昨夜有什么发生什么事吗?”岑夙问。 岑澜摇摇头:“昨日我们进宫,参加了宫里的花朝节夜宴,回来时各自回了房间,没什么特别奇怪的事情发生。” 岑夙听罢,低声道:“先去看看他的房间。” 她利落地戴好帏帽,将面容遮了个严实。 三人上楼,岑澜推开一间房门,房里还站着其他几个岑家人,见岑澜领着两位陌生人,都愣了一下。岑澜介绍道:“这是……林颂,是我的一个朋友,不方便以真容示人,这是她的朋友,叫……” “祁瑾。”祁瑾上前说道,“听闻此地异象,与林颂一道来看看。” 岑家众人见两人自报身份,也就不再多问,只当岑澜另请外援。 房间收拾得极整齐,外衣叠在榻上,桌角还搁着昨夜剩下的一盏温酒,杯中尚有半口。书册摊开在枕边,香灰未尽,蜡烛燃了一半。 岑松绕着床前走了一圈,低声道:“昨夜门窗锁得死死的,没有半点动静,人怎么就没了?” 岑澜俯身察看桌下时,头上的簪子滑落,轻轻掉在地毯上。 岑夙弯腰顺手将簪子拾起。指腹碰到地毯边缘时,忽然摸到一片潮湿。她收回手,轻轻搓了搓指尖,表面看是水迹,可那凉意顺着指骨渗进掌心,隐约有一丝异样的灵息。 “这里不对。”她调动灵力,凝神探查。银辉流光覆上那一片水迹,有极淡的灵力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鬼气绕着她的手指。 祁瑾察觉她的异样,低声问道:“怎么了?” 岑夙说:“这不是普通的水。里头混着鬼气,而且很新。刚才我用灵力试探,水里残留着一股邪门的气息。” 岑澜脸色霎时变了,其他几人也围拢过来。岑意皱眉道:“难怪杳哥就这么凭空没了,这分明是有人用邪法作祟!” 岑澜神色冷峻,沉声道:“我们去京兆府调全部案卷,把这些年的失踪案细节全翻出来一遍。” 她招呼众人收拾好东西,率先带队下楼。岑家众人快步离开,祁瑾却落后半步,悄然留在房中。他蹲下身,用掌心贴上那片潮湿处,暗中催动鬼力查探。水迹残留的气息极淡,根本追查不到来路去向。 祁瑾收回手转身将门关好。岑夙问:“你也查不到?” “嗯。”他点点头,“只能感觉得到有鬼气,其他的感觉不到,这人对水系术法很了解……沈家最擅长水系术法。” 岑夙说:“这鬼气很淡,不像是千年厉鬼,应该是沈家的后人。” 两人并肩下楼,快步追上岑澜一行,直奔京兆府。 天色尚早,京兆府衙门外已有人候着。见岑家人一到,值守的书吏连忙进内通报。不多时,京兆尹亲自迎出前厅,神情疲惫中带着几分凝重。 “诸位昨夜可安?诶……这二位是?” 岑澜说:“他们是我的朋友,协助我们一同查案。” 京兆尹皱起眉:“唉,昨夜城中又失踪了三人,东市酒楼一名掌柜、南坊一个车夫,还有西巷一个看门的老人。全都无声无息,查遍周围半点线索都没留下。” 岑澜听完,立刻道:“其实今日我堂弟岑杳也失踪了,我们在他房间里探查到一丝水痕,能否让我们去失踪者的住处看看现场是否一样有水痕?” 京兆尹点头道:“我正要请诸位出马。这三家人今早都已报过官,府里的巡使已经查过一轮,但什么都没查出来。若能查出线索,百姓自会感激。” 岑澜当即吩咐岑意、岑妍等人:“你们各带两人,跟着巡使再去仔细查查现场有没有和今晨房里的潮湿一样的痕迹。” 她又看向岑夙和祁瑾:“你们随我一道去东市酒楼。” 京兆尹让巡使带路,道:“我让人全程协助。若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 东市酒楼位于街市最热闹的路口,失踪案不比其他,坊市仍照常开着。 酒楼却没有再正常做着开市的准备工作,掌柜的家属坐在柜台后头,红着眼眶。 带头的巡使对掌柜的夫人说:“这是圣人请来的捉鬼师,前来勘察的,诸位莫要隐瞒。” “捉、捉鬼师?!”那夫人顿时被吓了一跳,语气带着惶恐,“我家夫君……难道是见鬼了?!” 岑澜语气柔和了些:“不必害怕,我们只是查明失踪缘由。若真的有邪物作祟,我们一定会诛邪救生。请问昨夜掌柜可曾留宿店里?” 掌柜夫人忙点头,抹着眼角道:“是在店里留宿。昨晚花朝节,店里一直忙到深夜,客人散尽,快子时了才歇下。我夜晚醒来,见他大堂喝茶看账,说等会再休息。” 岑澜又问:“之后有没有听到什么异常动静,或者有谁出入店内?” 夫人摇头:“并没有。我夜里睡得早,今早起来就不见人了,铺盖都还在,钱袋衣物一样不少,门窗也都关得好好的。” 巡使插话道:“我们来时也是如此,一点打斗的痕迹都没有。” 岑夙微微颔首,戴着帏帽,和祁瑾一起随岑澜上楼查房。酒楼楼上走廊幽深,晨光照进来,地面却有几处湿润未干。岑澜回头:“走,先去房里看。” 掌柜的房间设在二楼角落,推门进去,屋内摆设简洁,床铺叠得整齐,桌上搁着半盏冷茶。角落有一把旧蒲团还留着体温,窗子合得严丝合缝,地面一尘不染。 岑夙目光一转,发现柜子后面一直在滴水,她俯身细看,用手指轻轻一压,感觉到一圈未干的湿意,冷得发渗。她下意识调动灵力探查,水气中那股熟悉的阴气再次浮现,和今晨客栈房间如出一辙。 “还是这种水。”岑夙低声对岑澜道。 岑澜神色愈发凝重。 祁瑾则绕着屋内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窗下的木门缝上。他指尖一抹,只觉得微微发潮,但没有其他痕迹。屋里的一切都整洁得近乎诡异,仿佛掌柜随时会推门回来一样。 待细查完毕,岑夙与岑澜又分别将掌柜夫人、酒楼伙计一一叫到楼下侧厅询问。夫人只反复摇头,称夜里并未听见异动。伙计们也说掌柜昨夜神色如常,无人与他争执,更无外人入内。 搜查将近一上午,三人几乎将酒楼翻了个遍,仍未能找到任何新的线索。除了那一圈阴冷潮湿的水痕,仿佛整个人就凭空消失在屋里。 午后,岑意、岑妍等人也先后回到酒楼汇合。 她们带回的消息同样让人无奈,南坊失踪车夫家中地面近床榻处、以及西巷老人房门角落,都有一小滩水迹,但除此之外再无蛛丝马迹。门窗完好,房内安静,连点挣扎声响都无。 岑澜脸色沉了下来。 “捉人,不可能是无差别的。”祁瑾这时开口,“一定有规律,只是我们没发现。” 岑澜疑惑道:“为什么这么笃定?” “因为他们在拿人炼鬼。”岑夙说,“上个月我们在途川城发现一个地下城,里面有个尸坑,全都是炼鬼失败的尸体。幕后之人也是十分擅长用水系术法,这些失踪的人,应该就是他们筛选过的。” 祁瑾点头:“炼鬼讲究‘胚子’,若只是乱抓,死了的都丢弃,反而浪费力气。只有提前筛选过的人,才值得他们冒险动手。” 岑澜沉思片刻,明白过来:“所以他们研究出一套规则,只抓符合规则的人?” 岑夙道:“很可能。失踪的人看似身份各异,但我们只要查出他们的共同点,说不定就能抓到规律。” 有人说:“可这么大的皇都,我们要怎么找规律?” 祁瑾叹气道:“是啊,这才是我们最大的难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