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76 电话聊天

    手机屏幕在昏暗的房间里亮着微光。竹也刚把揉好的糯米粉团盖上湿布醒发，放进冰箱冷藏层，指尖还沾着一点细腻的粉屑。薄盏的消息就跳了出来。

    【薄盏】：准备完了吗？

    【薄盏】：能出来吗？想见你。

    竹也看着屏幕，厨房窗外是沉沉的夜色。她走到门口看了一眼客厅，又瞥向母亲的卧室门缝，那里透出温暖的灯光。林慧还没睡。

    她低头打字。

    【竹也】：弄好了。但mama在家。而且她刚回来我就出去，太奇怪了。

    几乎是立刻。

    【薄盏】：好吧。

    【薄盏】：那能打电话吗？

    竹也的心跳快了点。她关掉厨房的灯，客厅瞬间陷入一片黑暗，只有母亲卧室门下的那道光线。她摸索着，打开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一束小小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脚下的一小块地方。她屏着呼吸，借着这点光亮，轻手轻脚地穿过小小的客厅，回到自己更小的卧室，轻轻掩上门。

    隔绝了客厅的黑暗，也隔绝了母亲那边的声响。她靠在门板上，回复。

    【竹也】：嗯，可以了。

    消息发送成功的提示刚消失一秒，手机屏幕就骤然亮起，薄盏的视频通话请求弹了出来，嗡嗡震动着。竹也连忙插上耳机，指尖带着点微颤按了接听。

    屏幕亮起，薄盏那张轮廓分明的脸占据了大部分画面。他显然靠在床上，背景是质感极好的深灰色床头软包。更让她呼吸一滞的是，他上身没穿衣服，肩膀宽阔，锁骨深陷，皮肤在屏幕光线下泛着冷白的光泽。他左手搭在曲起的膝盖上，手腕上那条熟悉的复古银链安静地垂着。

    竹也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下意识地把手机拿远了些，又压低声音对着麦克风：“干嘛呀？”

    薄盏的嘴角弯起，带着点慵懒的笑意，声音透过耳机清晰地传来，带着电流的微磁：“没什么，就是……我今天晚上住别墅这边。想你了。”

    竹也坐到自己的小床边上，床垫发出轻微的吱呀声。她蜷起腿，抱着膝盖，小声嘟囔：“……可是我们昨天才见过呀。”声音被耳机收进去，显得又软又糯。

    薄盏的笑意更深，那颗左侧的小虎牙露了出来，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屏幕里的她：“可是，距离我们分开，已经整整二十四个小时了。”

    竹也语塞，脸颊更烫了，只能把下巴搁在膝盖上，躲开他过于灼热的视线。

    薄盏的声音继续传来，带着点试探：“我晚上……跟我爸妈说了。”他顿了顿，观察着她的反应，“说你是我的女朋友。”

    竹也猛地抬起头，眼睛瞬间睁圆了，声音慌乱：“薄盏！我们不是说好了先不让家长知道的吗？”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母亲疲惫却担忧的眼神，更闪过之前薄盏父亲那威严审视的目光。他们那样显赫的家庭，会怎么看待自己？

    “放心，”薄盏似乎猜到了她的顾虑，语气放得更柔缓些，“我说的时候，林阿姨已经回去了。我爸妈那边……没有不同意。”他补充道，带着点安抚的意味，“我妈不是一直挺喜欢你的？上次还夸你懂事。”

    “可是你答应过我的！”竹也还是气，声音里带着委屈和害怕。这种被打破约定、被强行推到光下的感觉让她不安。

    薄盏在屏幕那头挑眉，眼神无辜又坦荡：“我是答应过你，不让林阿姨知道啊。我没告诉我爸妈吗？这不一样。”

    竹也一噎，被他这偷换概念的逻辑堵得说不出话，只觉得一股闷气堵在胸口。她抿紧嘴唇，扭开头不看他，手指无意识地绞着睡裤的裤缝。

    薄盏看着屏幕里她气鼓鼓的侧脸，低低地笑了一声，胸腔震动：“别生气啊宝宝，”他的声音放得更软，带着点哄诱，“要不……我现在去员工公寓哄你？”

    竹也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急忙对着麦克风：“不用！你别来！”声音都拔高了一点，又赶紧捂住嘴，紧张地听了听隔壁的动静。还好，母亲那边没什么反应。

    薄盏被她这反应逗得闷笑出声，肩膀都在抖。

    竹也瞪他，虽然隔着屏幕没什么威慑力。

    薄盏笑够了，才重新凑近屏幕，眼神亮晶晶的：“那……你明天什么时候来给我送桂花糖糕？”

    竹也还在气头上，想也不想就顶回去：“不送了！”

    “不行，”薄盏立刻驳回，语气理所当然，“你都准备好材料了，不能浪费。”

    竹也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感觉额角的青筋都在跳。她睁开眼，没好气地说：“再说吧。”

    薄盏看着她强压火气的样子，觉得格外生动可爱。他换了个姿势，手肘撑在膝盖上，离屏幕更近了些，清晰的下颌线和微凸的喉结在画面里放大。“你现在坐哪里呢？”他问。

    “床上啊。”竹也下意识回答，抱着膝盖的姿势没变。

    薄盏的目光在她身上扫过，带着点促狭的笑意：“在床上你坐这么直干什么？不躺下吗？多累。”

    竹也一僵，感觉脸上刚降下去的温度又烧了起来：“打完电话我就躺下了。”

    薄盏拖长了调子，慢悠悠地说：“哦——可我打算跟你打一夜电话的。”

    “不行！”竹也想也没想就拒绝。

    “为什么不行？”薄盏追问，眼神带着戏谑。

    “不行就是不行！哪有那么多为什么！”竹也感觉自己快要被他气死了，语气也冲了起来，“很晚了，我要睡了。你没事我就挂了。”

    说完，不等薄盏有任何反应，她手指飞快地点了屏幕上的红色挂断键。画面瞬间消失，手机屏幕暗了下去，只剩下耳机里骤然中断的电流音。

    世界安静得只剩下她自己急促的心跳声。

    她猛地拔掉耳机扔在枕边，像是甩掉什么烫手的东西。然后xiele气般往后一倒，重重地把自己摔在并不柔软的床垫上，拉过被子盖过头顶。

    黑暗笼罩下来，刚才被强行压下的恐慌和委屈混杂着对薄盏自作主张的恼怒，还有对未来的茫然，缠绕上来，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纷乱的思绪中疲惫地沉入睡眠。

    梦里光怪陆离。她看到自己和薄盏手牵手走在员工公寓楼下，阳光正好，薄盏低头对她笑，笑容温柔又明亮。下一秒，母亲林慧突然出现在楼门口，手里还拎着刚买回来的菜，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失望，还有浓得化不开的忧虑。竹也的心猛地一沉，想开口解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薄盏握着她的手紧了紧，想要上前，画面却猛地一转。

    她看到了父亲，那个在她记忆里只剩下模糊轮廓和温暖手掌的父亲。他就站在一片朦胧的光晕里，背对着她，身影显得那么遥远又那么沉重。他缓缓转过身来，没有责备，只是用那双写满疲惫和担忧的眼睛看着她，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小也……爸爸对你很失望……”

    “爸……”竹也挣扎着想喊，喉咙却像被堵住。巨大的愧疚和恐惧瞬间攫住了她，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啊！”

    竹也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湿了额发和后背的睡衣，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窗外的天光已经蒙蒙亮，灰色的光线透过薄薄的窗帘缝隙挤进来，映照出房间里简陋的轮廓。

    噩梦的余悸让她身体还在微微发抖。她抬手抹了一把额头，手心全是冰凉的汗。

    客厅里很安静。她赤着脚下床，轻轻推开房门。母亲的卧室门敞开着，里面空无一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走到客厅，看到餐桌上压着一张纸条：

    「小也：

    mama去酒店了。年底好多公司开年会，餐食需求量大，今天会很忙，晚上就不回来了。你自己简单做点吃的，晚上早点休息，别耽误明天去学校。

    ——mama」

    竹也捏着纸条，站了好一会儿，梦里母亲那失望的眼神和父亲沉重的叹息还在心头盘旋，带来一阵阵钝痛。她把纸条折好放回桌上，转身走进厨房。

    冰箱门打开，冷气扑面。她拿出昨晚准备好的那盆盖着湿布的糯米粉团，还有一小罐密封的、用冰糖和干桂花熬成的蜜糖浆。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点桂花的甜香。

    她拧开水龙头，用冷水洗了把脸，冰凉的触感让她彻底清醒过来。噩梦带来的寒意似乎被水流冲走了一些。

    打开装蜜糖浆的罐子，浓郁的桂花甜香瞬间弥漫开来，霸道地占据了小小的厨房。她深深地吸了一口这熟悉又令人安心的香气，仿佛要把梦里残留的阴霾都驱散。

    系上围裙，她开始专注地揉面，将醒发好的糯米粉团与温热的桂花蜜糖浆混合。白皙的手指在淡金色的面团里揉搓、按压，力道均匀，动作娴熟。面团渐渐变得光滑柔韧，桂花的香气被揉进每一寸肌理。厨房里只有她揉面的声音，单调却有着奇异的抚慰力量。

    甜香袅袅，填满了小小的空间，也一点点填满了她因为噩梦和薄盏擅自坦白而变得空落又慌乱的心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