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虚荣

    阅清姿几乎没什么行李。沃克很准时，在说好的地方接到了她。可是当她看见路边居然停了整整三辆黑色的豪车时，她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一下。

    接她一个人……需要这么多车？

    沃克下车，为她拉开门。他看了眼她的小箱子。“就这些？”他问。

    “就这些。”她说。眼睛还看着那三辆车。

    沃克关上门。他坐回驾驶座。“老板讲究仪式，”他说，“既然要照顾他儿子的同学，自然要安排周到。”

    他微微侧身，示意了一下这辆座驾，“为您准备的是高规格的接送服务，我们所在的这辆，是主礼宾车。”

    车窗外的街景开始无声滑过，车内仿佛另一个世界，静谧无比。

    “老板希望您一路上都能舒适自在。”

    沃克从后视镜中看了一眼阅清姿，语气温和地补充道：“您只管放松休息，睡一觉，等醒来我们就到机场了。”

    阅清姿微微颔首，目光却不由投向窗外。

    前方是黑色引路车，线条流畅。它沉默地开道，确认路线，勘察目的地，传递通讯。后方跟着后勤车，很大，能装下大件行李、艺术品、高尔夫球具。这样主礼宾车就能保持整洁和从容。

    她轻轻靠回座椅，的确，这一切配置都堪称顶级。

    她只是去个机场而已。不需要车队。

    阅清姿表示感谢，这么大动干戈。

    沃克从后视镜中投来一瞥，嘴角仍挂着职业性的微笑，声音却压低了几分：“哎，老板特意交代过，您以后……可是他儿子的朋友。”

    他刻意将“朋友”二字咬得格外重，仿佛这个词裹着一层不言自明的界限。

    “该有的总得给到位，您说是不是？”

    阅清姿怎么会听不出这话里的深意。

    言下之意再明白不过：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雇主给予这般礼遇，是抬举，更是提醒。若是不识分寸，损了对方的体面，那便是自找难堪。

    毕竟，在这个层面上做事的人，谁不讲究一个“体面”？

    怪不得他还要特意跟她解释接送车队的分布，显得有点刻意，甚至像个暴发户。原来这种刻意本身就是故意的。

    阅清姿此刻没什么复杂心思，只觉得浑身轻松，几乎快要爽翻了。

    她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刷着消息。当目光扫过朋友圈里那位总是“光鲜亮丽”的表姐时，她沉默了片刻。

    表姐一直以富二代的人设活跃在社交圈里，没有人知道，她去留学的费用，其实是家里咬牙卖房才凑出来的。

    阅清姿清楚她在“装”，却从没想过拆穿，甚至偶尔还会默契地配合她。

    ——能装的话，谁又不想装呢？

    她和表姐关系多好，站在统一战线才对。

    于是她点开微信，将那些无关紧要的联系人一个一个删除，连同那些知晓她真实家境的人，也悄然从列表中清除。

    她清楚自己新的生活已在眼前展开，她需要的是全新的社交，全新的舞台。

    说到底，她和表姐差不多。

    既然没有真富二代的命，她倒也清醒，那就安安分分走漂亮清贫却努力的女学生路线，至少看起来干净、不出错。

    直到这次出行。

    出门有车队接送，一路畅通无阻，尤其是落地机场的那一刻，戴着白手套的沃克黑衣人为她拉开车门，低声交代各项事宜，全程VIP通道护送，乘坐的是最舒适的舱位。

    这一切，都和她曾经在梦里反复想过的画面，一模一样。

    她举起手机，轻轻按下快门。画面中的女孩唇红齿白，生了一双圆而微挑的猫眼，眼尾那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无声漾出几分灵动的媚意。她的鼻梁并不算极挺，鼻头线条柔和，恰好中和了眼角的明艳，让整张脸在秀气耐看之余，透出毫无攻击性的温柔美感。

    表姐发来消息：

    【怎么样，有什么打算没？】

    【跟你说，初高中就在国外念书的，家里多半大学才出去的更有底子。】

    【抓住机会多结交点人脉，这种机会可遇不可求。】

    阅清姿看着屏幕，心领神会。她这位表姐，堪称“捞女”中的顶尖高手。

    她随手点开表姐的朋友圈扫了几眼，随即模仿那种看似随意、实则处处用力的风格，也发了一条朋友圈。

    没有文案，配图是一张看似普通的自拍，却角度微妙地拍到了一点点前方穿制服的司机。

    整个动态自然得像毫不经意，却又处处是心机。

    并没有人点赞。

    她并不意外。该删的联系人早已删干净，旧圈子里早已空荡。

    但那又怎样？

    总会有一批新的“朋友”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