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权
掌权
炭火噼啪,上好的银丝炭烧得正旺,茶香袅袅。 陈升端坐在茶桌前,目光看似慈和,深处却藏着精明的算计,放下茶盏,身体微微前倾,用辞恳切: “昪之啊,你的顾虑,三叔和各位族老都看在眼里。栖梧那孩子,自小多舛,我这做叔父的,也是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陈昪之端坐主位,面色沉静如水,早已知晓他接下来的说辞。 这些年他承袭候位后,为求稳妥,并未如族中某些人所期望的那般广结权贵、扩张势力。 反而收拢产业,约束门下,行事力求低调不惹眼。 因此,无疑触动了那些早已习惯倚仗侯府权势牟取私利、中饱私囊的宗亲们的“脂膏”。 之前父亲在世的时候,他心善仁厚,对宗亲族人极尽照拂。 也正因如此,父亲赢得了威望,却也…惯大了太多人的胃口。 陈升则是宗族老头子们派来的一个说客。 他冷笑一声,静静地看着飘瓷白茶盏中的尖细茶叶,并不言语。 陈升见陈昪之不买账,厚着脸皮自顾自地说道: “只是,这次宫中的盛宴,皇后娘娘亲自下的帖,一而再地推拒,终究不是长久之计。” 陈昪之神色平静,执壶为对方续茶: “三叔的心意,侄儿感念。只是…” 老者打断,语气加快,目光锐利: “皇家颜面,岂容我等一再拂逆?这次是探病,下次若直接派了太医过来,又当如何?!” 陈昪之神色未有丝毫波澜。 他执起白瓷壶,慢条斯理地为陈升见底的茶盏续上热水,水声潺潺,恰好打断了陈升愈发激昂的语调。 雾气氤氲中,他声音平淡无波: “三叔为侯府如此劳心劳力,奔波打探,这份心意,侄儿感念。” 他这话说得极其敷衍,甚至懒得掩饰其中的疏离,仿佛在评价一件与己无关的事情。 陈升被他这软钉子一碰,又被那续茶的动作打断了势头,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微微涨红。 “感念?光是感念有何用!昪之,你需明白,这不是儿戏!这次是以探病为由勉强搪塞过去了,下次呢?” 他身体前倾,几乎是逼视着陈昪之,将最直接的难题抛了出来。 “若宫中失了耐心,不再信你这套说辞,直接派了太医院院正,捧着懿旨登门问诊!那等阵仗,侯府大门是开还是不开?” “三叔。” 陈昪之开口,声音不高。 “您今日所言,句句在理,皆是老成谋国之言。” 他先是一顶高帽戴过去,语气甚至称得上“恭敬”,但接下来的话,却让陈升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只是……” 陈昪之微微向后靠向椅背,指尖随意地搭在扶手上,显出一种漫不经心的疏懒。 “侯府如今是侄儿当家。该如何应对宫中事宜,侄儿心中自有章程,不劳三叔与族中诸位长老如此挂怀。”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陈升瞬间难看的脸色,语气依旧平淡,却逐字逐句,清晰无比: “至于太医来了,门开不开,人诊不诊…那是侄儿需要考量的事。便不烦三叔代为忧心了。” 这话说得极其不客气,几乎是直接撕破了脸,明明白白地告诉陈升:你们的手,伸得太长了。 说完,他甚至不再给陈升开口的机会,径直端起了自己手边的茶盏,微微呷了一口,目光已然转向窗外纷飞的大雪,侧脸线条冷硬,摆出了明确的送客姿态。 “雪势渐大了,三叔年事已高,不宜久留。若无其他要事,便请回吧。” 陈升僵在原地,脸上青白交错,一口气堵在胸口,吐不出又咽不下。 他万万没想到,陈昪之竟敢如此直接地驳他的面子,甚至毫不掩饰其驱逐之意。 看着那张年轻却冰冷的侧脸,所有准备好的说辞都被堵死在喉咙里。 最终,他猛地站起身: “…告辞!” 旋即转身,几乎是踉跄着快步离去,背影在漫天风雪中显得狼狈而愤怒。 陈昪之依旧坐在原地,听着那脚步声远去,直至消失。 他缓缓转回目光,落在窗外那株被积雪压弯了枝桠的老梅上,眼神幽深,不见半分暖意。 宗族的贪婪,皇室的算计…这一切,都让他感到无比的厌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