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你想做吗？

    周遂开车载着李亦澄去了一家他们常去的法餐厅，她曾夸这里的餐品是“漂亮饭”，先甭管口味如何，摆盘就足够赏心悦目。餐厅装潢华丽却不失温馨，整体氛围感强，给人一种“人就应该静下来慢慢享受美食，感受生活”之感。

    她不愿辜负周遂的好意，勉强挤出笑容道谢。

    周遂持续劝慰：“姨妈会好起来的，钱我这里有，医生我也会帮忙安排，我们尽力治。”

    吃过饭后，周遂问她想去哪儿，是回家、回学校，还是去他家。

    她回答得丝毫没有犹豫：“回家。”

    李亦澄十二岁时，mama车祸去世，爸爸患上了躁郁症，生活自理都成问题，犯病时还险些将她溺死，后来被送进了精神病院，身为姨妈的付水芸便把她接到了身边抚养。

    只是哪怕在付水芸得癌之前，林家的生活也算不上富裕，李的零花钱基本都是林清屿私下里给同龄人补习功课，或是打各种零工挣来的。

    这正是李亦澄从周遂这里拿钱给姨妈治病的原因，她想报答姨妈一家的养育之恩。

    林清屿有一奶奶，瘫痪在床近十年，去年离世。

    在她去世前，兄妹俩一直住在家里的主卧，用简易门板在中间隔开。

    林奶奶去世后，家里简单修整了下，他们这才有了各自的卧房。

    暮色四合，霓虹初上，将车窗外的街景晕染成一片模糊的光斑。

    车子在一栋老旧的居民楼下停稳，发动机的嗡鸣戛然而止，留下车内一片寂静。

    周遂侧过脸，用沉沉的目光锁住副驾驶座的女生。

    此刻她正隔着车窗，遥望着二楼那扇黑洞洞的窗。

    周遂人生第一次怦然心动就是在这个地方。

    大雪纷飞的夜，路灯散发着昏黄而柔软的光晕，他低下眼睛，望见少女纯净到近似透明的面颊。

    晶莹的雪花落在她浓密的长睫上，也点缀了那张水色的唇。

    被擂鼓般的心跳催促着，他俯身凑近，尝到了雪的味道，冰冰凉的甜，有种透明的芬芳，像惊动了积雪下悄然绽放的白玫瑰。

    那场景，仿佛置身于梦幻的水晶球中，每回味一次都头晕又目眩，久久沉溺。

    周遂抿了抿唇，仍感念那股青涩的悸动，长指轻敲方向盘，说：“看样子林清屿还没回家，你一个人待在家里我不放心。”

    李亦澄没和他过多拉扯，点破他话中深意：“他在家，你不放心才对吧？”

    周遂提醒：“怎么可能？你姨还在医院里躺着。”

    没有他的钱和资源，他们拿什么给付水芸治病？

    李亦澄不再说话，也没动。

    过了好一会儿，他准备发动车子，她突然提高了音量说道：“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林清屿有洁癖，物理上的，精神上的，别人碰过的私人用品，他不会再用了，他嫌恶心。”

    她捅破了那层窗户纸，她说话的语气还在意，周遂干脆也不忍了，应激道：

    “谁还没点臭毛病了？我凭什么记得他有什么怪癖？他算老几？合着我爱用别人用过的？你不是天天把不要物化女性挂嘴边吗？什么叫私人用品？哪来的私人用品？”

    顿了顿话音，他强压下心头妒意和不满，直截了当地说：“我确实不了解他，我也不想去了解他，但我了解你。我知道你经不起他示弱，经不起他装无辜装可怜。只要他对你笑一笑，让你去死你也心甘情愿。”

    李亦澄迎上周遂的目光，想说是。

    她宁愿林清屿叫她去死，她宁愿听见林清屿骂她下贱，而不是在长达三年的岁月长河中，各自走在河对岸，明知道彼此是盟友，要去往同一个同目的地，却固执地不愿同行，视她的存在为空气。她向河对岸投掷一颗石子，试图引起他的注意，却连白眼都换不来一个。

    三年了，他们兄妹连陌生人都不如，哪怕寻常一句“你吃饭了吗”都没有一句。

    可对上周遂的眼眸，她又在他的瞳孔里看到三年前走投无路的自己，当时是他对她说：“我有钱，只要你和我恋爱。”

    成长过程中她已经领略到钱有多稀缺重要了，后来姨妈又生了病，他的钱变成了她唯一能握住的救命药。

    李亦澄深深呼了口气，调整呼吸，再次转过头，望了一眼二楼的窗。

    几秒后，她解开安全带，爬到了驾驶座。

    她跪坐在他腿上，摆了摆臀，蹭了蹭他裆部。

    周遂抬眼看她，眼神复杂。

    她伸出双臂，环住他的脖子，将头埋进他肩窝，声音低而柔：“你想做吗？”

    “做完我再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