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公平

    在开车回H市的路上，贺少钦一遍遍回忆着自己和林知夏的相处片段，以及从姜令仪口中得知的那些甜蜜过往。高速公路上车流稀少，夜色如墨，他的思绪却比这夜色更加沉重。

    车载音响里循环播放着那首林知夏喜欢的歌，每一个音符都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

    他终于明白了林知夏为什么一直不松口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可能在林知夏心里，他始终只是一个玩伴。小学时陪着她放学回家，陪她去步行街做手工的同学；青春期时，在她对异性懵懂好奇时，被她拉来一起体验性爱魅力的玩伴；成年后，空窗期的林知夏偶尔需要身体慰藉时，才会想起他这个炮友。

    他们之间的联结，似乎总是建立在需求之上，他从未真正拥有过一个“名分”，一个可以正大光明站在她身边的身份。

    而傅言书不同，他不仅是林知夏的玩伴，更是她坚定的盟友和依靠。不仅能陪着她玩，更能站在她身边，帮她解决大大小小的问题，无条件地支持她的梦想。

    想起刚才在姜令仪手机上看到的那些照片——傅言书精心准备的求婚现场，林知夏眼中毫不掩饰的幸福，双方家长满脸的欣慰——贺少钦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像之前看到林知夏和顾云深合照时那样嫉妒和愤怒。

    现在的他更多的是深深的不甘。他握紧方向盘，指节发白。他和这个前男友各方面条件都差不多——长相、身材、学历、家庭背景，可林知夏偏偏就是公开了前男友，和他在一起那么多年，甚至订了婚，而自己却永远无法正大光明地站在她身边。

    "不公平，这不公平。"他咬牙低语，声音在空旷的车厢里显得格外刺耳。

    红灯时，贺少钦停下车，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他开始理清自己和傅言书的差距——那不是外在条件的差距，而是他们有没有一直坚定地陪在林知夏身边，真正地支持她。

    他确实有帮助林知夏的心思，但一旦感受到她的抗拒，就会退缩回自己的安全区。比如高中时问林知夏需不需要帮忙辅导数学，她一拒绝，他没有问为什么，就轻易接受了；比如当时林知夏误会他的时候，他去她家找她，找了几次找不到就放弃了，明明两人都在一个学校，有共同好友，他只要稍微麻烦一下别人，把林知夏约出来见面谈清楚就行了；比如去年他提出帮林知夏解决学费问题时，明明意识到那不只是钱的问题，还关乎林知夏想要自由和尊严的强烈需求，他也没有为此做出什么实质性的努力。

    所以，他确实没能真正帮到林知夏什么。但内心深处，一个声音却在狡辩：“可是我提出过帮助，每次都是她拒绝的我。是她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但理智告诉他，真正爱一个人，应该像傅言书那样，哪怕被拒绝也要想办法帮到她，而不是浅尝辄止地退缩。

    明白了傅言书在林知夏心中无法撼动的地位后，贺少钦再一次选择了逃避。既然林知夏回到了前男友身边，就像过去无数次那样，那他也应该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

    当贺少钦的mama和身边同事给他介绍对象时，他不再像以往那样找借口推脱，而是主动加那些女生的微信，在有空的时候约她们见面聊天。

    在接触的几个女生中，他被同事的meimei吸引住了。那个女生叫苏婉，25岁，刚从美国研究生毕业回H市工作，充满朝气和活力。她有着和林知夏相似的明艳长相，但眼中却没有林知夏那种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两人都有在美国求学的经历，所以有很多共同话题。从洛杉矶的阳光海滩聊到科罗拉多的滑雪胜地，从纽约的百老汇音乐剧聊到西雅图的咖啡文化，每次见面气氛都很轻松愉快。

    苏婉身上有着年轻女孩特有的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莽撞劲儿，自信满满，仿佛没有什么她拿不下的事或人，这也包括贺少钦。她会主动牵他的手，会在他说笑话时毫不掩饰地大笑，会在餐厅里大声讨论她觉得有趣的话题，丝毫不在意别人的眼光。

    贺少钦必须承认，他和苏婉接近，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她在某些方面和林知夏很像——同样的自信开朗，同样的健谈受欢迎，但又不完全一样。

    相处久了，他发现苏婉的开朗是发自内心的快乐，是被爱包围着长大的孩子特有的配得感；而林知夏的开朗更像是观察总结出受欢迎人的特质后，刻意模仿着去讨好别人，让自己变得受欢迎，本质上还是个自卑拧巴的小孩。

    理智告诉他，他应该毫不犹豫地选择这个女生。她的心房不像林知夏那样紧锁，他甚至都没有试图去开门，人家已经把门打开，希望他能够顺利进入。

    可他总是控制不住地想起林知夏。

    和苏婉在日料店吃到好吃的蓝鳍金枪鱼刺身时，他想起林知夏也喜欢吃生鱼片，但她更偏爱三文鱼的油脂香味；和苏婉去滑雪场玩时，看着她在雪道上飞驰的身影，他想起林知夏说过她想学滑雪，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带她来......

    他对林知夏的想念与日俱增，像野草一样疯狂生长，终于在一个夜晚破土而出。

    那天苏婉带着他去朋友新开的酒吧，说是要带他见见她的朋友圈。酒吧里音乐震耳欲聋，彩色的灯光在烟雾中闪烁，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舞池里扭动着身体。这种嘈杂混乱的环境林知夏不喜欢，他其实也不喜欢，所以他们从来没有一起去过酒吧。

    贺少钦一个人坐在吧台边，为了给苏婉朋友捧场特地点了几杯酒，一杯一杯地慢慢喝着。威士忌的烈劲让他的思绪更加模糊，林知夏的脸在酒精的作用下变得更加清晰。

    "贺少钦，我去和朋友们打个招呼，你要一起去吗？"苏婉凑到他耳边大喊，温热的气息喷在他耳畔。

    "我今天有点累了，先不打招呼了，下次再说吧。"贺少钦俯身在她耳边回答，声音有些含糊。

    "好，那我一会儿回来找你。"苏婉离开前暧昧地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指尖在他的皮肤上停留了几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