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我忮忌得发疯,恨不得提前手刃那个我(越鸟3)
82、我忮忌?得发疯,恨不得提前手刃那个“我”(越鸟3)
颜辞不满地看着探班的庄际,远远瞥见那招蜂引蝶的笑容,忍不住眉头紧蹙。 “你怎么又来了?” “我好歹也算投资商,过来看看,放心,不勾搭你的演员。” 庄际的眼神直接锁定了正专注盯着回放画面的舒心忧,非常自来熟地拉过一张椅子,坐到她身旁。 舒心忧看得入神,对他的存在浑然不觉。 颜辞哪能不懂他的言外之意,不勾搭演员,目标是舒心忧呗。 他嗤之以鼻,不再看他,转而问身边的工作人员:“杜容谦妆好了没有?” “这戏准备拍完杀青了?”庄际看着忙碌的场记员工问。 “嗯,租的场地快到期了,时间刚好。”翻着分镜头剧本的颜辞,随口应道。 片刻后,杜容谦站好机位。 颜辞开始招呼灯光、摄影师准备开拍。 今天拍摄的是杜容谦的最后几场戏。 ———— 冥王用四世光阴远远守护着晨曦,在她遇险时总第一个出现。 这是最后一世,她的命魂终于稳定,待他最后一缕魂灵进驻她体内,他们便能相守。 因此,在她尚未及笄时,他便迫不及待地现身,人为地制造了几次邂逅。 果然,无论何时何地,是何身份,他的晨曦依然会为他心动。 年少时,他曾执起她的手,郑重道:“我有个故事要对你说,等你长大点,或者记起我时,我就告诉你……故事不长,只有三个字!你可以猜猜。” 多年后,再次相遇的他送她回府,再次提起旧话。 “谁要听你说那劳什子秘密!一天天故作神秘,总是不告而别。”晨曦抽回手,翻身上马,马鞭一扬便跑回府邸。 冥王望着她远去的身影,眉间情深万丈,却不知为何,一阵突如其来的眩晕袭上头颅。 几日后,烈夙带着媒人上门提亲,聘礼绵延十里。 晨曦起初不知是他,还以为是那个失踪已久的冤家对头,正愤愤然要去找父亲拒婚。 到了厅堂,却听见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她震惊地躲在门口,偷听到父亲与他商定婚期,不料被他一眼瞧见。 “都快要嫁人了还不知女儿家的礼节,还不下去!”父亲顺着丫鬟的目光反应过来,一声呵斥。 烈夙浅笑,眼中尽是缱绻柔情:“无妨,她迟早要嫁给我,早些看清夫君模样也好。” “我……才不要嫁,我要陪着爹爹。”晨曦迈进门槛。 鲜少穿红的她羞红了脸,绞动着手中帕子,不敢直视冥王。 “胡说!岂是你说不嫁就不嫁的?爹爹有你陪哪能长命?我还想多活几岁!” 陆员外吹胡子瞪眼,也不顾场合,茶杯重重一放,桌上的声响吓了晨曦一跳。 “爹爹……”晨曦满腹委屈。 “你若不想嫁,倒是可以求我。”烈夙眼中笑意更深。 陆员外一听,急忙看向冥王,生怕这位江南司家公子要退亲。 他这女儿在徐州城是出了名的野丫头,别家小姐精于琴棋书画,她却痴迷弯弓骑射,哪有好人家敢娶?白长了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先前倒有个柳少爷想娶,如今也杳无音信,好不容易又有人提亲,岂能放过? “谁……谁要求你了!”晨曦结巴道。 烈夙给员外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好笑地说:“……这么说,你便是应允这门亲事了?倒是个聪明的,知道求我别的事或许好说,唯独这一件,我绝不会答应。” ———— 婚事定于来年开春。 然而风云突变,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撕碎了曾经的平静与温馨…… 不过两月,烈夙的眩晕日益加重,不时伴有五脏俱裂之痛。 起初他以为是两人相近相吸所致,不敢再靠近她,却发现她并无异常,反倒是自己的状况越发频繁。 他翻阅天书才知,原来当年救晨曦时耗损过甚,更是不知何时遭了毒手、竟深中催铃咒,此咒无解,活不过三月。 偏偏此时,晨曦的记忆开始复苏,冥王忍不住想多陪陪她,导致加速了咒发。 又过一月,烈夙约晨曦相见。 “爹爹说你我婚期还有两月,实在不便相见,我是偷跑出来的。” 河岸边柳枝轻摇,晨曦依偎在裂夙怀中娇嗔道:“喂,我说冥王大人,你曾说过等我记得你时,便对我说那三个字的故事。 我现在缠着你,时时刻刻在耳畔提醒,你倒不记得我们的约定了?莫不是你以为拿捏我了就不上心了?还是你忘记这回事了?” 冥王闻之一愣,指尖插入她顺滑如绸的发丝,将她的头轻轻按在自己心口。 逆光中,他的神情有种别样的悲恸。 ‘我已不能再伴你,这三个字,留给别人对你说罢。’ 这句话在他心头滚过,他强扯出一抹苍白的笑意,转移话题,“是啊,已经忘了。此前活了上万年都不曾计算时间,但这五千三百一十六年,我却掰着手指细数。 每一次看你蹒跚学步、牙牙学语、亭亭玉立、嫁人生子…… 我总盼着重逢,又怕时光太快,百年过后再见又要苦等千年!如此煎熬反复,许多事在光阴蹉跎中,确已淡忘了。” 晨曦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脸颊在阳光下泛着彩霞般的红晕,抬头望他,动容万分。 五千年!他竟等了她五千年! 鼻尖蓦地一酸,对他展颜道:“你才不会忘!若是你不想说的话,那我将我的故事讲与你听?我也有三个字想告知你。” “我爱……”就在她要开口时,冥王捂住她的唇。 “这事不该由姑娘家主动,闭上眼,我说与你听。”他的声音沉稳干净,带着无限宠溺。 晨曦依言闭眼,静待那三个字。 仙界的天道誓言是庄严的承诺,是遵守规则而作出的承诺,具有强烈的约束力。 半晌,裂夙附在她耳边,低声道:“对不起……” 晨曦刚想睁眼,裂夙已抬手静止了时光,万物凝滞,他抚上她的柳叶眉,漆黑的眸子里盛满心碎与黯然。 “我也想对你说那三个字……我也想对天道起誓此生绝不负你,只是,至少要有爱你的资本,能对这句话负责一生,我才敢说出口…… 从前承载着你的命魂,却感受不到幸福快乐,每一刻都是煎熬。我不要你在我走后也如此,不想让你承受这些。 这几世我费尽心思想让你记起我,却不料最终,要在你记起我时亲手抹去你的记忆……呵” “晨曦,你让我在这漫长岁月里有了期盼与希冀,哪怕最后相聚不过三月,我也无憾了。” 他将她紧紧搂入怀中,贪恋着她的气息,最终还是缓缓松开。 晶莹的泪滴无声没入她的发间,他闭上眼,手掌覆上她的额头,运起法力。 再一扬手,世间的风重新在自然中留下吹过的形状。 他转身离去,不敢再回头多看一眼。 晨曦疑惑地环顾四周,不明白自己为何独处郊外。 低头一看,脚下躺着一枚陌生的玉佩,她拾起玉佩,四下张望不见人影。 黄昏将近,想着回去晚了定要挨爹爹骂,便将玉佩揣进怀里,解开柳树下的马,扬长而去。 回到府里,果然挨了训斥…… 丫鬟边替她往浴桶中撒花瓣,边羡慕道:“小姐您可别再乱出府了,还有两月您就要嫁给江南的苏群公子了,若出了意外可怎么好?” “苏群?不是烈夙么?”晨曦下意识问道。 “烈夙是谁?苏群公子可是一年前就送来十里聘礼求亲的,据说还是位诗词歌赋样样精通的翩翩公子呢。”丫鬟不解。 “对啊……烈夙是谁?”晨曦一顿,头疼欲裂,竟寻不到关于这个名字的半丝痕迹。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 晨曦捂着心脏的位置,摇摇头,“没事……我好像弄丢了什么东西,心里空落落的。” “小姐,您的东西没丢啊,珠宝首饰一件不少。”丫鬟更疑惑了,小姐素爱戎装,首饰本就不多,断不会弄错。 “不是首饰……不知道是什么,只觉得很重要,却记不得了。”她按着太阳xue,越是努力回想,记忆越是模糊。 窗外,一道黑影身形一晃,几乎站立不稳。 夜风扬起他雪白的长发,在黑暗中格外刺目,他捂着抽痛的心口,转眼便消失在无边的夜色里。 ———— 正月十五花灯节。 还有五日便要嫁人,晨曦始终心神不宁,总有一道身影浮现在脑海。 这日她又换上男装溜出府,在闹市中吃着糖葫芦,与一人撞了个满怀。 “抱歉……” 她抬头,刹那间竟有种一眼万年的错觉,“这位公子好生面熟,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烈夙心脏狂跳,几乎抑制不住拥她入怀的冲动,终究还是忍了下来,微微摇头:“兄台说笑了,我们未曾见过。” 听闻此言,心中莫名失落。 “这样啊……抱歉。”她叹了口气,准备离去。 “等等。”烈夙唤住她,“相逢即是有缘,我看兄台也是独行,不如结伴同游?” 那一夜,徐州城中街头桃花铺路,空中烟火绚烂。 烈夙和她说了个他和心上人有缘无份的故事。 娓娓道来的遗憾,让时间流逝得是那样的快,不觉已至深夜,花灯渐稀,人影渐散,终是到了分别时刻。 两人没有相约再见,只说了句“有缘再会”。 五日后,陆府嫁女,十里红妆,八抬大轿,锣鼓喧天。 身穿嫁衣的新娘子被背上了花轿,一声“起轿”,少女正式出阁,嫁为人妇。 烈夙站在巷中,目送迎亲队伍远去,久久未动,连身后何时出现了一位老者都未曾察觉。 “哎,你这又是何必?” 老者叹了口气,“抹去她的记忆,送她嫁予他人,还要来此触景伤情,你明知她过了这一世,法力恢复便会记起一切,以后你……” 烈夙并未回头,已知来人是谁,苦笑道:“如果可以,我多想做一百件事留住她,多想娶她的人是我……可我明白,如今我连一件事也做不了了……以后?” 他声音低沉下去,“已经没有以后了。” “本座切身体会过失去至爱的痛,所以抹去她的记忆,让她少难过一天,便是赚了一天,送她嫁人,只是盼她能爱上别人,忘了我……我去司命那查询过,她这夫君是个历劫的仙君,虽地位修为不是太高,但也因此绝不敢欺她,也勉强作配。” 说到这,他忽而苦涩地笑,“想想也是好笑,从前看她与别的男子站得近些,我便醋意翻腾,唯恐她移情,甚至是看“我”那一魄娶她时,我都忮忌?得发疯,恨不得提前手刃那个“我”。 可如今,我只盼她能另外遇到心动之人,到时,即便记起我,也不紧要了。” 话语间,心口再次揪紧。 “冥王,若曦儿对你依旧念念不忘呢?” “那时……便麻烦您封了她的记忆。”烈夙转过身,眼底一片死寂,紧握的拳头指节泛白。 “玄翁,催铃咒当真无解么?本座不怕死……只是不舍她,不舍她此后一人独面尘世。 罢了,终究是妄想和贪心了。明明当初曾放下豪言,只要能让她回来,我这命舍了也就舍了。”他喃喃自语。 她的出现,为他无尽黑暗的世界添上了一抹绝色,成了他回眸一眼便铭记一生的存在。 “你这几千年光阴,尽数用来守护她,凡事只为她一人,值得么?你本该上至九天,称帝称王的。” 老者又叹一声。 “人人所求不同,于我而言权利滔天,不及她一颦一笑,这半生用来佑她安宁,没什么不好。” “再求您一事,待她记起,莫要告诉她我为她所做的一切。只说我陨落于天劫……我怕她难过。” ———— 度朔山。 冥王任凭天雷降落在自己身上,眼中已存了死志。 “晨曦,若有来生,我若归来,必跋山涉水,排除万难走到你身边,执起你的手,再也不松开。 欠你的三个字,我定亲口对你说……” 他自嘲地摇头,“只是,哪里还有来生?催铃咒动,灰飞烟灭,再无转圜可能。 甚至……我连如何中的咒都不知,更是毫无希望。 呵,我到如今还在痴心妄想,这真是我从前绝不会有的…… 晨曦,以后你要一个人了,我不能……再佑你安宁了……” 红衣与白发在黑夜的电闪雷鸣中狂舞,他紧闭着血色的双瞳,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啊——”一声撕心裂肺的咆哮响彻天际。 镜头一转,冥王方才站立之处,只余下一团熊熊燃烧、能吞噬一切的漆黑火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