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峻的痛苦(下)
成峻的痛苦(下)
刚离婚时,还没那么痛苦,不就是离婚证么,小本本,轻飘飘感觉不出什么。 随着时间推移,痛苦呈指数上升,每一天闭眼睁眼,都被巨大的苦难吞噬。这是成峻人生中从未有过的体验,从沾枕头就睡,到在黑暗里发呆,他的生活被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完全打乱、撕碎。 她到底是怎么看他的? 她到底有没有拿正眼看过他? 成峻不是弱智,客观地讲,他凭本事考上S大、业务能力夯实、向上管理有方,然而这些优点,似已全然消弭,在杨恬眼睛里,倒映出一个彻头彻尾的蠢人,而他也渐渐被迷惑,心想:对,或许我真的是个蠢人。 只有蠢人,才会在得知前妻交了男友后,第一想法,是把他宰了然后去自杀。 恐怖的想法转瞬即逝,成峻不想死,且,成立和孙远舟都教过他:好死不如赖活着。 只是,此情此景也太赖了,不能更赖了。 “小首都”,大名叫智谷新城。成峻在台上,洋洋洒洒、抑扬顿挫地讲。 讲政府规地、讲修地铁、讲通信组网、低空经济。 别的领域,他一窍不通,但他无所畏惧,吹牛逼画大饼是成公子与生俱来的天赋,他信心满满,自信能处理(忽悠)前妻以外的任何东西。 院士坐在下面,频频点头称是,远远后排,薛剑掩嘴和谢坚讨论什么,他不看他。 院士都在看他,他竟然敢无视他! 成峻自信的神采僵住,登时要变脸,孙远舟像育婴保姆又像训狗教练,用激光笔点住横幅,暗示他冷静。 “你发瘟了。”下台后,孙远舟把他往外推,“一会答记者问,你这个状态,答什么?出去。” “我心里不舒服。” “…” “我心脏真的不舒服。”孙远舟停下,审视他,成峻把西服外套脱掉,他额头有汗,脸色罕见地发白,他喑哑申诉,“我觉得我前妻要二婚了。” “…” “你这是什么反应!” “你想听什么?”孙远舟皱起眉,像看精神病,“法律层面,你前妻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二婚是她的自由。” “…不。” “唯一能保护你婚姻权益的东西叫做结婚证,既然你放弃,你就只能承担代价。” “所以我说她是个骗子。当初我没想离婚的,是她骗我…” “成峻,不要丢人现眼了,出去!” 他没有出去。 准备妥当后,他木着脸坐到采访席上,脑袋一片空白,但嘴巴仍然对答如流。 成峻身体素质好,口才也好,瞎侃胡掰头头是道,再假的展望,从他嘴里一回锅,也变得光辉可信,他天生就是来当发言人、大明星的。 杨恬不是最喜欢大明星吗? 他就是大明星,她为什么不喜欢! 聚光灯照在他脸上,而薛剑只能坐在21排,21排很远,籍籍无名,在台上看,就是个黑影,而她宁愿喜欢一个影子。 成峻反复瞥向那影子,他视力好,薛剑轮廓动作,不用眯眼也看得清楚。他看表、喝水、双臂环胸,静静假寐。接着,他掏出手机开始打字,打个没完,他在给谁打字? 成峻不用猜。 下午项目开标,闲杂人等依次离场,薛剑和谢坚在会务引领下,一同离开。 最后两个问题,成峻干脆不答了,跟着往外走,追到广场,大太阳一刺,他才忆起:自己没车。 爱马送去保养,他是坐孙远舟破车来的。赶紧呼救:“车给我用用。” “我拒绝。” “我cao!”他站在烈日下,急得火燎屁股。怒火胜于烈日,他咬牙切齿道,“薛剑,你给我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