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知所起(回忆)
情知所起(回忆)
江迟本不叫这个名字,他甚至没有名字。 他是个无名无姓的孤儿,遥远的记忆里,似是在某一场灾荒中逃窜至江陵。独自一人的他数日未曾进食,终是饿晕在府城内的荒街上。 这并没什么稀奇。如他这般逃难而至的灾民,每日都有七八个死在路上,他原以为自己也要同那些个面熟的尸体一样,连个收敛的草席都没有,就这么被人随手抛出城外,或是睁眼等死。 好在老天垂怜。他被路过的一位小姐所救。 一碗清水,一口甜食,让他度过了生死之关。那甜食的滋味他已不复记得,却将喂他饮水之人的双手和面容深深印在心底。 从那时起,他便知晓自己这条命,是她给的。 他活了下来,又幸运地被江府收留,成了江府少爷江淮安的侍卫。待他打听清楚那日救他的少女是谁之后,却再寻她不着——时蕴的父亲因救灾有功,举家升迁搬去了淮安。 再一次相见,已是十年之后。 时蕴回到了江陵,这一次是为了出嫁。 她嫁给了江淮安,嫁给了江迟需要用性命效忠的主子。江时两家应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这也是时蕴和江淮安自小时候便定下的娃娃亲。 江迟立在迎亲队伍的最末尾,看着那顶红色花轿缓缓抬入江府。他想象着轿中人凤冠霞帔的模样,心中五味杂陈。 救命之恩如山,这十年来他日日夜夜想着要如何报答,却不想再见时,她已是别人的妻。 也罢,总归是能再见一面,纵然时蕴早已将他忘得一干二净。 人们都说江陵府有一对少年夫妻,情投意合,琴瑟和鸣。 江府内时常能见江淮安抚琴奏曲,时蕴执笔描摹丹青的温馨场景。 时蕴尤擅素描,手笔冷净精准,过目不忘,最喜将府中景致入画,连府内下人偶尔也会被她绘入画卷。 江迟知道自己身份卑微,本该将那份深埋心底的情愫彻底掐灭。可每每见到时蕴的笑容,听到她低柔的笑声,那颗心便不争气地狂跳起来。 那日江迟办完差事,日夜兼程赶回江府复命,还未来得及换下染了血迹的衣裳,便去书房向江淮安复命。却又得知大人此时不在府中,他便静静守在门外等候。 春日迟迟,园内微风徐来,花香阵阵。连日的奔波让他一时忘却了警醒,竟就这般倚着院墙沉沉睡去。 不想这一幕被时蕴瞧见,一并画入了画卷之中。 这幅画绘的是江府寻常的一日,自然不止江迟一人,还有正在侍弄花草的园丁和逗弄蝴蝶的侍女。 但江迟却一眼便瞧见了画框边缘的自己——时蕴的画技不仅精湛,更是传神,即便画中的江迟闭目小憩,也能让人感受到那股内敛的冷戾锋锐。 待江淮安回府,时蕴便迫不及待的将自己新绘之作呈给他观赏。正欲踏入房门的江迟,不意间听到屋内江淮安的话语。 "你平日里画些花鸟侍女便罢了,怎的还画下别的男子?"江淮安的声音中透露出一丝不悦。 时蕴疑惑道:"我何时画过旁的男子?" "你瞧,这不是江迟,又是何人?"江淮安语带醋意,"我知夫人画技出神入化,可若是将这双巧手用去描摹别的男子,我可是要吃味的。" "江郎说的哪里话,"时蕴娇声细语,"我只是随手画下府中一景罢了,你若是不喜,我这便撕了它。" "撕了作甚?"江淮安轻笑,"只是你日后莫要再画他人便是。夫人的丹青妙手,只该为夫君一人所用。" 不知两人又说了些什么,很快便传来悉悉索索的衣料摩挲之声。 时蕴的声音带了几分娇羞:"江郎......莫要在此处,让人瞧见如何是好......" 江淮安低笑道:"这里又无旁人,夫人怕甚么?" "可是......"时蕴的声音越发轻柔,"江郎,我们回房去罢......" 此刻的江迟目不斜视地退出了书房,即便隔着院墙,那若有若无的娇喘声仍刺入他的耳中。 奇怪,本该感到酸涩的他,心中却承不住狂喜——原来夫人的眼中,也曾留过他一笔...... 时蕴被时家教养得极好,容貌是顶好的,性子是顶好的,言行举止也是顶好的。江府上下无一人不喜这位温婉端庄的少夫人,江迟亦不例外。 只是江迟的这份喜欢,却与旁人截然不同。他的喜欢只能深埋在心底,遮掩在眼底,绝不能与人言说。 他会暗暗记下夫人的一切喜好——夫人爱饮冷酒,好品温茶,笑起来时会用纤指轻遮嘴角,不悦时只会冷冷沉默,从不发脾气。 江迟是江淮安手下最为信任的侍卫,需寸步不离地守在主子身侧。这本是旁人羡慕不来的殊荣,对他而言却是最残酷的折磨。 他要亲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女子与别的男人恩爱有加,要在无数个夜晚隔着一道门听着他们的枕帏之欢。 每当听到时蕴压抑的娇喘声,江迟的下身都会忍不住肿胀起来。 他想象着她在另一个男人怀中娇羞的模样,想象着她为另一个男人动情的神态,那种酸痛几乎要将他逼疯。 他只能死死咬着唇,任由鲜血在口中蔓延,用这种方式来提醒自己—— 一个生死都攥在旁人手中的侍卫,一个不值分文的孤儿,有何资格与主子相较?又有何资格肖想那高高在上的夫人? 他的怯懦只允许自己在夜深人静的时候躲在被子里,一边回想着方才夫人与大人欢好时抑制不住的娇喘,一边撸动身下的巨物,却总得不到真正的慰藉。 这日之后,江迟做了个梦。 做了个他此生难以忘却的春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