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细雨霏霏

    舒柔和mama收拾了一整晚，天光微亮时，mama的男朋友就开车来了。

    一辆有点旧的小轿车，一个矮瘦戴眼镜的男人，穿着松垮发软的棕色格子西装，倒是有几分温和儒雅，他和mama抢着搬行李，绝对不让mama碰一下重的。

    舒柔甚至没来得及跟mama说一声再见，那辆轿车就已扬长而去。

    本就冷清的家里更加寂寥，但舒柔来不及多愁善感，小舅一大早就带女朋友迫不及待来看房，他们随意打了个招呼，就开始四处乱蹿，指天指地的商量要怎么装修婚房。

    一夜之间，她的家不是她家了。

    舒柔没有多少行李，她的衣服很少，两个不大的行李箱就装完，剩下的书不好搬，小舅舅答应改天会帮她送去爸爸家里，她拉着两个行李箱就离开了村子。

    坐村里大爷的三轮车到镇上，再坐汽车去县城，从汽车站坐公交车到学校附近，舒柔和她的两个行李箱下了车。

    从前往返学校，都是这样反复转车的，她早习惯了，可今天却好像比从前更加让她疲惫。

    天色灰暗，下起了小雨，她躲在公交站台上。

    这里距离爸爸的五金店有两公里，她等了很久也没有出租车路过，雨也没停。

    mama不允许她用智能手机，怕她学坏，只给她一个老人机方便联系，她打不了网约车。

    左看右看，再三确认周边没人后，她略带难堪的拿出兜里的老人机，在数字键上按下爸爸的号码，每按下一个键，手机就播报一个数字。

    舒柔紧张地四处张望，还好没有人看见，她迅速按完点了拨号键，仿佛手机播报就是追命符。

    响铃结束了也没有人接听，舒柔赶紧把老人机揣进兜里，坐在站台长椅上听着滴答的雨声茫然。

    她和爸爸不熟，可以说是很生疏，走在路上都不会打招呼那种。

    起初她遇到爸爸，还会礼貌的叫一声，爸爸从简略的回她一声嗯，再到后来连个眼神都不给，舒柔就不敢再和他打招呼了，心里却是松了一口气。

    相见却视而不见，成了他们父女心照不宣的默契。

    又坐了一会，舒柔再次拿出手机拨号，这次还是没接，一声声待机的嘀声，像是砸在她心脏的石头，一下比一下重，压得她喘不过气。

    “舒柔，你在这里等车吗？”

    女同学握着最新款水果17，打着伞从站台后冒出来，盯着她手里的老人机看，舒柔赶紧按了挂机键，手连同老人机一起躲进外套兜里。

    同学不解的看着她，问：“你怎么用这种手机？”

    舒柔一下子脸就红了，耳朵热得发烫。

    “是我外婆的手机，让我带来县里帮她拿去修的。”

    “哦，车来了，我走了。”同学收起伞跑上公交车。

    舒柔呼吸沉重，她看着已经消失的公交车，那股被人窥伺狼狈的难堪还未消退。

    她相信了吧？

    她相信的吧？

    等后天返校的时候，大家会不会笑话她用老人机？又会怎么议论她？

    她哪也不想去了，不想去学校，不想去爸爸家，但她也没地方可去，mama不要她了。

    耳朵的热度开始消退，眼睛却开始发热，眨眼的瞬间一大股泪水涌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擦掉，强忍住哭泣的冲动。

    这场雨好像下得格外久，她也在公交站台坐了很久。

    看了手机时间才反应过来，距离第一次拨号才过去两个小时而已。

    她已经不哭了，第三次给爸爸打电话，这次终于接通，爸爸喂了一声后，她迫不及待说出心里排练上百次的话。

    “爸爸，我在旧北坡站，你能来接我吗？我打不到车，下雨了……”

    她心里忐忑，喉咙也止不住发颤，声音越说越小。

    爸爸那边几乎没有犹豫：“不接，在忙。”

    电话被挂断。

    舒柔很不好意思，她打扰到爸爸了，心脏又被紧攥着紧绷着，想着待会该怎么给爸爸道歉，爸爸会不会觉得她很烦。

    雨势变小，细雨霏霏，空气透出一股清新的蓝，树叶和地砖都被冲洗得干干净净。

    她两手拉起两个行李箱，冒着细雨走向爸爸的方向。

    只是两公里，她走了半个小时，身上的汗早就和雨水混在一起，将她淋得湿透透的了。

    到五金店门口时，就看到爸爸在店里算帐，两个男顾客扫码付钱拿东西离开，到门口时瞄了两眼舒柔的胸。

    舒柔羞恼地合上外套，她平时外套拉链都是拉上的，只是刚才走路过来有点热，她解开了。

    里面只穿了一件娃娃领的白衬衫，湿透贴在身上，胸型显现出来。

    两个男人笑嘻嘻，交头接耳打趣，“大波妹。”“手感肯定好。”“看着那么嫩，未成年吧。”“怎么？你想犯罪啊？可真刑。”

    类似的话她在学校偶尔也会听到，只是没外边的这么露骨和恶心。

    舒柔拉好衣服拉链，余光感到注视她的目光。

    一抬头，就见爸爸嘴角勾起淡漠带着玩味的笑，目光定在她的身上。

    两人相隔至少五米，舒柔却觉得那道目光离她那么近，像是黏在她四肢，从头扫到脚，再由下而上，最终定在她胸前的双手上。

    舒哲嘴上叼了根烟，微微偏头，骨节分明的手摁下火机。

    “你湿了。”

    他的声音很好听，磁性中带着特有的疏离。

    舒柔一时脑子变僵，想好的道歉也不知道怎么组词了，她从来就不知道该怎么和爸爸相处。

    但才低头，就看见爸爸朝她走来，她的视线自然而然的接触到爸爸胯间的鼓鼓囊囊。

    爸爸一米八往上，小麦色的肌肤，一身恰到好处的肌rou，和一米五出头且清瘦的mama体型差较大，也难怪承受不住了……

    她瞬间被自己脑中的遐想吓到，紧张得不知怎么样才好。

    爸爸离她越来越近，对不起的话快要出口，爸爸就提起她的行李箱。

    “你房间在二楼左边那间，记得吧？”

    “记得。”舒柔赶紧回答，尽量表现得礼貌乖巧。

    她跟在爸爸身后上二楼，爸爸放下她的行李箱就下楼去看店了。

    舒柔洗澡后，一回房间就看到外面晴空万里，空气中还有雨水留下的清新感，彩虹挂在半空中。

    她又懊恼自己傻，为什么不多等一会？

    她躺在床上闭目休息，原来小时候的床长大后睡，也是会感到亲切和舒服的，那时候爸爸mama都在身边，她还是个无忧无虑的小朋友。

    今晚应该可以睡个好觉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