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风之长女
第一章 风之长女
然后，他拂过那漫山遍野的银莲花，面颊流淌下一滴眼泪。 “飞吧，阿涅墨涅，顺着风，开遍大地的每一处吧。” · 昏昏沉沉的大脑，剧痛的身体和手腕，以及在耳畔响起的那些嘈杂的声音。 “……将她……献给……” “埃多纽斯，众客之主……” “降临于此……请将瘟疫驱散……” 鼻腔之中蔓延着的，是树木燃烧的气味，眼眶积蓄着泪水，烟雾缭绕，眼睛被熏得无法睁开。 她苏醒在不知名的地方。 “这里是什么地方……咳咳……” 她咳嗽着，费力地睁开眼睛，剧痛传递至大脑，被束缚在后背的手腕被摩擦着流淌下鲜血，手指都湿漉漉的，不用想，都是鲜血沾湿了手指。 烟雾缭绕，烟熏火燎，她的双眸感觉到了涩意和麻木，她低下头看着自己那呼吸细微的胸脯裹着惨白的布料。 她脸颊惨白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如同敬献给神明仪式的祭坛，燃烧着的白杨木和橄榄木泛着某种木质的芳香，手中持有匕首的女性站在不远处，双眼冷漠地看着她，骨制的匕首正对准着她。 毫无疑问，这是一场宗教祭祀仪式。 “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是谁？！”她跪坐在仪式的中心，散落的漆黑长卷发之上，麦穗和叶片编制的花环缠绕着白色的缎带，于她的头顶之上。 麦穗的细刺让她的头皮感觉到了刺痒，她的手背在背部，被紧紧束缚住。 她下意识惊呼一声，却发觉，自己说的并非是中文，也并非是英文，而是一种不知名的语言，却偏偏她能知晓自己所说的这种不知名的语言是什么意思。 她惊呼着，下意识挣扎着，于背部的手腕摩擦着流淌下更多的鲜血，伤口的刺痛让她下意识“嘶”了一声。 她想要站起身，只是她才刚刚动了动，就有人用力按在了她的肩膀之上，将她的上半身狠狠往下按。 漆黑而长卷发随着她被按下去的动作而散乱着，她半张脸都被按在地面之上。 她睁大了眼睛，下意识用力挣扎着，口不择言：“你们是在犯罪！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明明刚刚的记忆还是自己在图书馆里查看关于希腊神话相关的资料，虽然她因为恍惚而闭上眼睛小憩了一会，可是她应该苏醒在市立图书馆，而不是这个看着就很野蛮，很古早的祭祀仪式之上。 “我要找警察！放我离开！”她的后脑勺被有力的双手死死摁着，她漆黑的眼眸倔强地瞪着周围的一切人。 在挣扎的过程之中，她头顶之上那缠绕着缎带的麦穗花环掉落，她漆黑的发丝沾染着灰尘和泥土。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应该在纽约的图书馆里查看资料，而不是苏醒在这个看着就很原始的地方，被一群好像邪教成员的人在莫名其妙的仪式里成为中心的祭品！ “阿涅墨涅，你在说什么？”赤裸着双足的女性，穿着类似于希顿的服饰，握着骨制的匕首，对被按在地面之上的她冷漠开口道：“是你惹怒了神明，才使得城邦带来了瘟疫，作为祭品，你将被献祭给神明，这是你的荣幸。” 她睁大了眼睛。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不是什么阿涅墨涅！”她挣扎着，却只是好像案板之上任人宰割的鱼rou：“你们这是犯罪！” “冥顽不灵。”女祭司身份的女性只是冷漠地评价道：“你会被献给冥府之王埃多纽斯，你将成为冥王的新娘，这是你的荣幸，阿涅墨涅。” 接着，仪式开始了。 她闻见了药物散发的味道，她听见了人群齐声地呼唤。 她看见了……不知从何而来的黑色雾气笼罩着这片空间。 她被死死按着，无法动弹。 她的贝齿死死咬着嘴唇，嘴唇破损，鲜血流淌，从嘴角蔓延至下巴，滴落在泥土之上，浸染在大地。 不想死，绝对不想死……她想要活下来，她才十几岁，她甚至再过几个月就二十岁了。 她的人生才刚开始，她怎么能死在这个莫名其妙的地方，被一群莫名其妙的人献祭给什么莫名其妙的神明！？ 雾气如同黑夜笼罩着大地，现在，一片混沌和黑暗之中，唯有燃烧着白杨木和橄榄木的篝火在散发着光亮。 黑色的雾气笼罩了仪式的所在地。 在一片漆黑之中，有什么……从黑暗处而来了。 她猛然睁大了眼睛。 不是梦境。 手腕的痛楚和嘴唇的痛楚，清晰地反应在大脑，这痛楚是真实的，显而易见的。 黑暗之中，有什么来了……而且是冲着她这个祭品而来的！ 会死吗？ 她真的会以祭品的方式，莫名其妙地死去吗？ 黑色的雾气笼罩着她的身躯，像是冰冷的手指，侵入她的鼻腔，钻入她的五脏六腑，将她的心脏握住。 于黑暗之中，一双崇高而亘古的眼睛，毫无感情，冷漠地，高高在上地俯视着祭祀仪式……和作为祭品的她。 “不要……不要……”心脏像是被攥紧了一样痛苦，鼻腔之中，嘴巴和喉咙，还有耳朵，缓缓流淌出鲜血，她喘息着，奄奄一息：“不要……死……” 她呻吟着。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能活下来？ 求饶？不，不对，求饶也不能让她活下来，看起来仪式已经开始了，所谓的“神明”真的降临了，她必须要想办法…… 那位神明叫什么？刚刚她听见他们称呼那位神明为—— 埃多纽斯？ 这个名字好像有些熟悉……哪里听说过呢？ 埃多纽斯……埃多纽斯……众客之主……冥府之王…… 这个名字，是在图书馆查资料的时候，在希腊神话相关资料里看到过的，是那位冥府之王“哈迪斯”的称呼。 在古希腊，哈迪斯不被人类供奉，因为代表着死亡，统治着冥府，所以哈迪斯被称为“埃多纽斯”，或者用其余的称呼代替。 所以现在，她被献给的“冥王哈迪斯”，作为人祭的祭品。 “……哈，哈迪——” 她喘息着，奄奄一息，试探性地喊出冥王的真正名字。 眼珠被鲜血浸染，在视觉一片鲜红之中，于最后一刻，她用尽全力，大声地，几乎是尖叫着，喊出那个名字。 那个禁忌的，不被人类所供奉，也不被人类所呼唤的名讳。 “——哈迪斯！！！” 空气陡然冷了下来，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一般，什么声音都没有了。 那些呼唤着的，属于人类嘈杂的声音没有了。 仿佛她喊出的这个名字，揭开了什么禁忌。 耳畔响起的，唯有树木燃烧的声音，和她自己急促的喘息。 那于“黑夜”之中高高在上的眼眸，亘古的，代表着黑暗和死亡的眼眸，看向了她。 因为她叫出了“哈迪斯”这个名字。 不知不觉之间，按在她后背和脑袋之上那用力的手悄无声息地放开了，她像是离开了水的鱼一般用力喘息着。 她呼唤出那个禁忌的名字，像是变成了什么不祥的存在一般，原本用力按着她的手松开，她费力地直起背脊，满脸鲜血，用力地睁开眼眸，想要看清周围的一切。 原本高高在上的那位女祭司，颤抖着发出声音：“你、你喊出了那个名字？在祭祀仪式之上？” 下一刻，女祭司手中的匕首掉落。 女祭司的声音不见了。 接着，从黑暗处传来锁链的声音。 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她喘息着，无法睁开眼睛看到周围的一切。 然后，嘈杂了起来，人群惊呼的声音，逃窜的声音，刚刚还在把她当祭品献给冥王的那些人，全都逃窜了起来。 唯有她还在原地。 她下意识站起身，双腿很麻，站不稳，但还是用力地站起身，想要逃走。 锁链的声音急促地响起，那声音不是处于现实之中的，而是存在于“大脑”之中的。 她睁大了眼睛，眼球之上全是鲜血，她只能看见一片鲜红，看不见真实的场景。 她手腕处的束缚被冰冷的，带着寒意的武器划过。 接着，是一双冰冷的，没有血rou的大手，用力地握住了她的手腕，像是拖行着“尸体”，或者“牲畜”一般，将她拖行着，她下意识挣扎着，她不知道要被带去哪里，她尖叫着，却被有力的，没有血rou的，满是骨头的大手，如同拖行着物品和牲畜一般拖行着，向着不知名的深渊而去。 越来越冷，越来越冷。 空气之中湿度明显增加了。 原本她还在挣扎着，但是很快，她没有了力气。 而那冰冷的，毫无血rou的大手，依旧将她拖行。 不知道多久，也许只是一瞬间，又或许，是十天十夜。 等她的胸脯呼吸只进不出的时候，她被拖行在摇摇晃晃的船只之上，接着她继续被拖行，她看不见周围的一切，她能听见周围陡然响起的那些哀怨的，如同幽魂呼唤的声音。 最终，不知名的大手将她丢弃在冰冷而满是湿气的土地之上。 她已经没有了力气，像是尸体。 唯有胸脯微弱的呼吸和耸动，代表着她的生命未曾流逝。 “欢迎来到冥府，祭品。” 一道冰冷的声音，在她的耳畔毫无感情地响起。 “奉哈迪斯陛下的命令，现在，你是冥府的奴隶了。” 将她拖行的大手，拉扯着她背后的衣领，将她向着某个地方继续拖行。 她总算是活下来了，逃离了祭品的身份。 但可悲的是，她现在的身份比人祭的祭品也好不到哪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