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亮
三个月亮
顾悦走出医院停尸房,无法像往常一样发出“这是一段独特的人生经历的感慨”。 “你认识受害人吗?” “我不知道。”顾悦盯着裹尸布的一角。 医学上判断死亡的标准的是脑死亡。*1(也有说法是心肺死亡)虽说面前的尸体曾经是一个鲜活的人,但顾悦觉得此刻那只是个物体,冷冻的骨rou,实在是无法跟曾经那个有温度、会新陈代谢、会思考的高大直立行走生物联系在一起。 两个刑侦大队的民警面面相觑,只能让顾悦先回去。 走出医院,前夫打来了电话。 “小汀说要去找你,。” “我在国内。”大概是时候换个手机了,声音有些模糊。 “出什么事了吗?” “我说过要是过来得提前告诉我的吧?”顾悦转念一想又问,“她和你吵架了?” “你有空早点回一下澳洲吧。” 自己又不是能坐火箭回去。顾悦心想。 “女士,您过来一趟也有些劳累。能不能后天再来辨认一下?” 行吧。 长途奔波抽干了顾悦所有的力气,躺在旅馆的床上,身体疲乏,海马体却异常活跃。 隔壁传来摇床声。“你别动,等一下又软了。”隔壁的男人说道。 …… 顾悦翻了个身蜷缩起来。 顾悦和白浩是打游戏认识的,顾悦读大学,白浩给人看网吧。顾悦留学,白浩出国务工。 白浩长得又高又壮,话本就不多,在异国语言不精,更加沉默寡言。 虽有一把子力气,只是那个时候光靠卖力气早已经挣不了太多汇率差,况且白浩没什么原始人脉。 他又换回了原来的行当,在冲突里被人打到昏迷,住了几个礼拜的医院。顾悦每晚去医院看白浩,定期换一束花。原本以为白浩会上岸,没想到他去进修。从此两人也就掰了。 这次警察识趣地退到停尸房外,四下寂静。顾悦用指尖触碰白浩的脸。 冰凉的,开始腐败的。 那时顾悦常叫白浩到自己的公寓去,在他做饭的时候故意从背后贴紧抱着,白浩一边翻动锅铲,一边和顾悦那只不安分的手打架。 白浩抵死不从。 “你有别人了?” “没有。”白浩的手护着已经起球的黑色运动裤的腰带。 单靠蛮力顾悦肯定敌不过。 “你没有需求吗?”顾悦松开手。 “可以没有。”白浩松了口气。 顾悦很失落,“我有需求,一直有。”她喃喃着,像是说给自己听。 “我不是第一次。” 顾悦听得一头雾水,困惑地抬起头,“那很好。”她不是傻子,白浩那样的人,怎么会没有性经验。 “没事的,我不需要你负责,”顾悦用手臂环住白浩的脖子,踮起脚舔他的耳垂,“帮我把内衣解了。” 白浩没说的一个原因是,他有点大。他不想顾悦吓跑之后又因为这事两人有了隔阂。 白浩很熟练,知道该摸哪,也知道怎么玩。白浩捏着她的rutou,顾悦的内裤已经洇开一大片,黏糊的触感让她急躁。白浩拉着她的手往自己裤子里放,顾悦那时还没摸过别的真玩意儿,她虽不知道白浩是个什么水平,但她摸过自己的玩具。 “等一下,”顾悦在床上往墙边靠,“你去厕所架子上的黑色布袋里拿个东西。” “再过一会儿。”白浩把裤子踢到在地上,拉着顾悦的掌心去包裹他鼓起的下体,“轻一点。” 顾悦有一点抗拒,白浩的下体必然不是玫瑰花味的。“你去洗一下。” “那你呢?”白浩从顾悦白花花的胸前抬头。 “马上就来。”顾悦朝厕所跑去。 等顾悦拿着东西回来的时候,白浩拿着她的的浴巾一丝不挂地从浴室出来,她才清楚看见那骇人的玩意儿。 “遥控器在桌上,你把灯调暗一点。”顾悦移开眼神。 “你不是去拿套?”白浩不知道那是什么,看着很奇怪,“不用调,你听我的。 “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下次听你的,”白浩把浴巾铺在床上,“告诉我那个怎么用。” “你太害怕了,”白浩抱着顾悦的腿,蹭着阴蒂,下面湿红的缝隙吐着水,“一直往后退,我进不去。” “你太大了,求你慢一点。” “已经扩张好了,”白浩看向那个挂着白浆的玩具,“底下那段比我大多了,没事的。”再等下去,怕是要干了。 “你轻一点。” “好,我慢一点。你放松,别挤我。” 白浩是专业的,他知道哪个姿势最舒服。顾悦不满意,一直叫他换,最后又换回起初那个。 顾悦最后一次见白浩是几个月前,她瞒着前夫回到日本,又见到了白浩。他瘦了很多,看起来不太有精神,很是沧桑,但顾悦还是一眼认出了他。如果她知道会见到白浩,一定会先去大丸百货买一条好看的裙子。 顾悦不想在酒店做,她想去白浩家。 “家里乱糟糟的,我知道你喜欢干净。”白浩从来不说顾悦有洁癖。 顾悦觉得自己魅力大不如前,白浩都不怎么主动摸她。她在生完孩子之后容易干涩,但这次做得十分畅快。 她趴在白浩的胸膛上,玩着他的手指,“你怎么不爱用那个姿势了?” 她回想起当年那个年轻的他和自己。原来人开始衰老,连体毛都会变白。 “忘了。”白浩摸着顾悦的头发。 顾悦知道是他们都老了,白浩在过去能托着自己上下,蹭得rutou发疼。 “是白浩。”顾悦坐在警察局里。 “你们上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他在国内有跟人有什么矛盾吗?”刑警在电脑屏幕后问道。 “几个月前吧 ,我得看一下机票信息才知道具体日子。”顾悦拿出手机,“六月十三日。在那之前我们很多年没见了。” “见面的时候,他都说了些什么?” “就是聊一聊最近过得怎么样,当晚我们就分开了。” “你知道他有一些违法的生意往来吗?” “不清楚。”顾悦想起医院里的那些百合花,还有那间小公寓里两人的咸湿汗水。 如果他能上岸就好了,多学一点语言,再去学一门手艺。两个人去乡下买个大房子,再生两个可爱蠢笨的孩子。 她愿意的。 顾悦盯着桌子上的划痕,眼睛开始湿润。 警察见问不出什么,也就作罢,“有进展了我们会通知您。” “不,不用了。”顾悦把手机放进帆布包里。 他已经不在那了。 上午过半,顾悦坐在街边空荡荡的早点店里,陈峰又给她打来了电话。 “她不吃早饭。”这个语气让顾悦想起,小时候惹mama生气,打电话跟爸爸告状的语气。 “不吃就不吃呗,”顾悦觉得有点烦,哪怕是这个从她肚子里出来的女儿,有的事她也不想多管,过去的自己是比女儿更麻烦的存在。她舀一勺辣酱放进碟子,“一天有三餐,她还有两次机会。” “你什么时候回来?”陈峰被逼急了,“她这也不去,那也不去,什么都不吃。” “觉总是在睡的吧,”顾悦把醋和辣酱混在一起,打趣道,“有没有变成生化人?” “我真没办法了,你快点回来吧。”陈峰在育儿方面还是很负责的,这也是顾悦为什么和他结婚。 “女人嘛,哄就行了,”顾悦一边检查指尖有没有调料,一边笑着,“死皮赖脸,层层加码。你不会没哄过女人吧?” “没有。” “那你现学吧。”顾悦不想跟蠢人多费口舌。 尽管顾悦是因为白浩不走正道而分手,但后一任男友依旧做的是灰色产业。 顾悦也说不好算不算男友,她不多问叶成的生活。一来她觉得两人年龄差距大,反正最后也成不了。二来她对他的交际圈也没有兴趣。 他的体格和白浩、陈峰都不同,偏瘦,但在床上给顾悦带来的感官刺激最强,也是叶成教会她怎么口。这才是顾悦跟他相处的原因。 叶成有钱,起码在当时刚刚工作的顾悦眼里非常有钱。带她去各种温泉旅馆,度假酒店,当然性事是少不了的。好在叶成上了年纪,也折腾不了太久,只是花样多。 顾悦的性癖受到极大满足,她也乐意在叶成面前当小孩,用些幼稚的方法挑逗他。叶成开玩笑说让她吃避孕药,她也无所谓。 分开的契机是在某次度假期间顾悦特别嗜睡,叶成觉得她怀孕了。 顾悦觉得这怀疑莫名其妙,“我现在上哪去买验孕棒?”最近的车站都在二十公里的山路之外。 “我让你去你就去。”叶成大吼。 顾悦至今觉得,这火发得莫名其妙,但是个分开的好机会。 她当然没有怀孕,那之后俩人就没了联系。他们之前从没有吵过架,因为交集只有性。不是在做,就是在开始或者结束的路上。这样的关系,时间到了,没有升温便只能冷却。 顾悦在性事上喜欢叶成,她的确让自己欲仙欲死。但这不代表她会给他生孩子,共度余生。这对她来说是两码事。 唯一一次让这三个男人有了交集,是在顾悦要和陈峰商谈婚事的时候。 叶成发了顾悦的裸照给陈峰。 陈峰是个适合结婚的人。顾悦笃定要是错过陈峰,以后也不会有这么合适的婚配人选,就算陈峰长着个小米辣也认了。 即便之后分居,顾悦也没有后悔过这个决定。她从一开始就想要个孩子,陈峰肯给孩子花钱,又会带孩子,长得也过得去。 女人和男人不同,她们生来就更会照顾人,母性刻在她们的基因里。顾悦坚信,就算平时不常陪伴,孩子也不会和母亲离了心。 顾悦从头到尾都没见过那些照片,陈峰不给她看。 “我知道不是你。” 搞不好真是我。顾悦想道。 她一直都挺想和白浩拍点那样的照片和视频,只是白浩不同意。至于叶成,她觉得不够好看,没有提过这茬。也没想到不缺女人的他可能干出偷拍这档事。 她找到了白浩问他能不能帮忙。 “我试试。”电话那头的白浩说道。 “你想要他生意方面的什么消息,我把知道的都能告诉你,”顾悦留了一手,“或者,你有什么别的想要的。”如果是白浩,也不是不可以。 “你和你男友……老公好好过。以后别碰那些人。” “你帮我会有危险吗?”顾悦仍旧担心。 “没事。” “谢谢。” 要是当时装怀孕逼他就范就好了。顾悦在心里叹了口气。 最后,叶成给顾悦打来了电话。 “真是不好意思,跟你掰了的事没告诉别人。下面的人以为你绿了我,把我现在的女人的照片换成了你的脸发给你男朋友了。” 顾悦一边打哈哈,一边在心里骂,鬼知道到底是谁干的。 顾悦在飞机上做了一个沉重又疲惫的梦,着陆时的失重感把她惊醒,落地珀斯已是深夜。 “我后天就走了,到时候你送她到机场就行,她能一个人回来。” “留下来吧,三个人一起出去走一走。”顾悦不介意和陈峰相处。 “别,小汀巴不得我早点走,”陈峰摆摆手,“你的事处理完了?” “嗯,”顾悦背对着陈峰在厨房倒酒。 “家里人生病了?”陈峰拿过他那一杯。 “白事,一个同辈的亲戚。”顾悦皱眉灌了一大口威士忌,辣得她作呕。 陈峰顺势揽着顾悦,拿着酒杯问:“那这杯算敬他的?”。 顾悦拿过酒杯,“你还是别喝了。” 做这事还是至少得有一个人清醒。 顾悦觉得自己大概睡了很久,因为陈汀来叫了她好几回,小手在她的脸上轻轻地摸来摸去。她强撑着起了床,最终却又倒在女儿的床上,继续睡去。 “再睡下去,你可得倒时差了。“陈峰把顾悦抱起,托着后背,”醒醒,你是不是被什么东西惊着了?身上这么烫。” “好饿,我好像有点低血糖。” “小汀给你做了三明治,你快起来吃。” “你出去吧,我换了衣服就过来。”顾悦用被子裹起自己。 “昨天给你累着了?”陈峰的手摸着顾悦睡衣下顾悦突出的脊椎骨。 “你这个年纪,很难让再别人累着了,”顾悦在陈峰的肩头打了个哈欠,“还是说你的小女友说你让她累着了?” 陈峰再三推辞三人一起去海边看日落的邀请。 “我怕你偷偷把我家点了,”顾悦拍了一把陈峰的屁股,“走吧。” 在机场送别了陈峰,回家的路上,陈汀坐在副驾驶问道:“你和爸爸离婚了吗?“ “不,我们只是在分居,”顾悦一如既往地回答道,“我和爸爸只是分开住,你随时都可以过来。” “可是我希望你能和我们一起住,这样我想你的时候,就可以马上抱抱你了。” “有时候这是没有办法的,宝贝,”顾悦组织措词,“我们都会因为做自己想做的事情,而没有办法和最爱的人一直在一起,就像你每周末要去大提琴课一样。” “可是我在开心和难过的时候,都会特别想见你。你在难过的时候,有特别想见的人吗?” 顾悦知道答案,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变。 “mama你一个人住会孤单吗?你会不会想外婆?” “变成大人偶尔也会孤单,但是因为能一个人做的事情更多了,所以不会那么想依赖别人。”这个问题她能回答。 “mama,那你要和想见的人住在一起吗?”陈汀觉得顾悦也有那个很想见的人,只是大概不是自己或者陈峰。 “不,不用了。他去了一个更好的地方。” “mama,那你以后难过的时候来见我吧。”陈汀摆弄着怀里的毛绒玩具兔。 顾悦以为脑海中会浮现女儿还是小小一团的时候,在她怀里安睡时的触感,又或者是用她小小的手牵着自己的场景。但她想起的却是自己托着臃肿的身体在夜里辗转难眠、国内外的两个产检的医生一个叫她控制胎儿体重,另一个又叫她补充营养,而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妊娠纹还能不能消除。 怎么一点美好的回忆都没有,顾悦在心里苦笑。 “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