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眼看书迷 - 经典小说 - 长兄如夫(高H 兄妹)在线阅读 - 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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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芊芊曾经听村里的老人说起过一个故事。

    说是深山老林里有一处洞xue,四面都是陡峭石壁,入口隐蔽,从没人敢进去,也没人知道里面究竟有什么。

    有一天,一群为了躲避山洪的村民意外闯了进去。他们在洞xue里迷了路,四周漆黑一片,只有无尽潮湿的岩壁。其中一人灵机一动,从头上拔下一根头发,说道:“我们顺着风的方向走,风是从洞口吹进来的,顺着风,不就能出去了?”

    他们太过依赖于这看似颠扑不破的常理,跟着微弱气流指引的方向,满怀希望的前行。走了不知多久,前方果然出现了一点模糊的红光,抖动摇曳,如同海上指引迷途的灯塔。

    欣喜若狂的人们以为那是出口处透进来的天光,是希望的火焰,于是争先恐后朝着那点红光奔逃而去——

    鲜血四溅。

    那点红光,哪里是什么希望?分明是一只形比山高的巨硕人猿,它咧着布满獠牙的血盆大口,正悠哉悠哉堵在洞口往里呼呼吹着气,所谓指引方向的“风”,不过是它狩猎时,用来引诱那些被僵化观念所束缚,愚蠢猎物的诱饵罢了。

    ……

    “麻烦你了,刘婶。”

    陈洐之撑着把笨重的老式油布伞,眼含歉意。他没了平日里锯嘴葫芦似的木讷,脸上多了些刻意的疲惫之态。

    “妹夫走得早,小芊她……心里头一直过不去这个坎。有时候糊涂。我这也是怕她一个人在家胡思乱想,才把门从外面带上的,没想到……还是让她给跑出来了。”

    这番话,他说得恳切又无奈,一个为meimeicao碎了心的兄长形象,在风雨飘摇中显得格外令人同情。

    刘花果然摆了摆手,对着微微低头敛眉的男人道:“嗐,这说的是哪里话!这丫头也是我从小看到大的,性子烈,但心不坏。哎,也是个命苦的……”

    “我带她回去。”陈洐之应着,手上用了巧劲将死死拉住刘花胳膊的陈芊芊拽到了伞下,壮硕的身躯为她挡住了大半风雨。他低头看她,眼底里的忧绪情真意切,尤为可怜。

    “不是叫你别乱跑…淋了雨会生病。”

    “放开我!放开我!”出逃失败的恐惧萦绕在心间,让陈芊芊凄厉尖叫,“刘婶!你救我!你救救我啊——!”

    她眼泪横流,哭得肝肠寸断。她知道,这一次被抓回去,等待自己的将是什么。回去?光是想一想那个家,她就怕得想要立刻死去。

    侵犯也好,折磨也好,不,或许会更糟,糟糕到无法想象的痛……

    “哎,洐之啊,你看看这孩子,也是可怜。实在不行,改天抽个空,带她去镇上的卫生院瞧瞧吧。”刘花看着这场景,实在有些于心不忍。

    陈洐之点点头,“嗯。会的。”说罢,他不再多言,攥紧了女人的手臂,连拖带拽硬是把她拖行着往前走。

    眼看着刘婶的身影在雨中越来越远,模糊到渐渐看不清,希望破灭的绝境里,陈芊芊心一横,热血上涌短暂冲垮了她的理智,她嘴里的哭求声转了个调子张口便是恶毒的辱骂:

    “陈洐之!你这个牲口!你不得好死!你特么就是个没人性的垃圾!你连自己的亲……”

    走在前面的男人停了脚步,缓缓回首看她。

    水滴顺着伞骨的边缘,形成一道道细密的水帘,模糊了他身后的世界。在这方寸的伞下,雨伞倾斜,露出他半张脸。

    那双眼睛,无波无澜。

    对于那些即将脱口而出,足以毁灭两人的真相,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惊慌或阻止,眼底竟带着漠然的鼓励。

    陈芊芊倏地止住了声,她看着那张脸,那双眼,仿佛从那片虚无的平静里读出了男人未曾吐露的言语。

    「没关系。」

    「说出来。」

    「继续说下去。告诉她,告诉还未走远的刘婶,告诉全村的人。告诉他们,我和你,和你的亲哥哥之间到底做了什么。」

    「然后呢?」

    是啊,然后呢?

    一时口快带来的后果绝不是获救,人们往往只会相信自己愿意看到的部分真相。所谓受害者,并非戏文里沉冤得雪的青衣。无论她是主动还是被动,是哭诉还是辩解,这盆脏水都会将她从头到脚淋个湿透,这辈子都洗不掉。

    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陈洐之静静看了她几秒,似乎确认了她已然溃败的意志,重新转过身拽着她往家的方向走去。

    一路沉默。

    脚下是陈芊芊逃跑时熟悉的泥泞路,景物在泪眼模糊中倒退。“回家”之路不亚于一步步走向滚沸的油锅。热油灼烫翻滚,即将把她残存的生命与尊严投入其中,反复煎炸,直至形销骨立,直至灵魂灰飞,只是一具只懂得在油锅上下沉浮的焦尸。

    一辈子。

    一辈子都将困在这无边的苦海里,日日夜夜,滚油烹煮,烈火焚烧……

    “回家了,小芊。”

    陈洐之看了眼院门上完好无损的木闩,没有丝毫意外,似乎早已料到了它的坚固。

    进门后,他目光淡淡扫过一团糟的院落,一切尽收眼底,到底没多说什么。

    对于陈芊芊的逃跑,本就在他预料之中。他也清楚,她并非只是表面的抗拒,即便在床笫欢爱之间身体会因本能主动的迎合,但那份根植于骨血里的厌恶与憎恨,从未变过。

    也好。

    他早已做好了与她互相折磨一生的打算。

    爱情……

    多么美好的一个词汇。村里有人结婚时,媒人嘴里说的就是这个。镇上放的电影里,那些穿着漂亮衣服的男女主角,哭哭笑笑、死去活来,也是为了这个。

    可那又是个什么东西?

    它像开在田埂上的野花,看着鲜艳,一阵风雨就没了。它又像碗里放久了的rou,一开始喷香诱人,时间长了,就会发腻变味,直到腐坏,最终招来嗡嗡作响的苍蝇。人们发誓说要爱一辈子,可转过头,就会因为几句争吵而冷眼相向,会因为另一个更年轻美丽的面孔而心猿意马。

    爱,镜花水月,虚无缥缈,它太脆弱了,太容易因为时间、贫穷、疾病,以及人心最根本的贪婪与厌倦,而变得面目全非。

    但恨不一样。

    恨与爱或许并无不同。它们都属于最强烈的情感纽带。恨是钉进骨头里的钉子,恨是烙在皮rou上的印记,就算拔出来,也会留下一个永不愈合的窟窿。她越是恨他,就越是会把他记得清晰,每逢阴雨天,恨意的伤口隐隐作痛。他占据了她所有的思绪,每一次呼吸都带着对他的诅咒,每一个梦魇里都有他的身影。在这份滔天的恨意里,他反而以一种无可替代的方式,与她达成了永恒的绑定。

    这何尝不是另一种形式的海誓山盟,白头偕老?

    陈芊芊跟在他后面,踏进门槛时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地狼藉,难得心虚的站在一边四处张望,生怕这个男人转身就是脱口而出的怪罪。

    “去屋里,我去烧水。”陈洐之没再提逃跑的事,说完便走进了灶屋,看也不看她一眼。

    陈芊芊竟也意外的“听话”,默默回了里屋,嘴里没有再喃喃那些恶毒的咒骂。人总是本能的惧强凌弱,当然,她知道这人不会动手打骂她,但保不齐晚上会把今天的怒火加倍的发泄在她的身体上。

    坐在乱糟糟的屋里,她从针线笸箩里抓起一团麻线起着线头。现在只有做这些重复的手工,才能稍稍平复她那颗被恐惧攥紧的心。

    已经被抓回来了,还能怎么样呢?她还能跑掉吗?

    甚至,就连刚刚的反抗,他都没有亲自动手。一旁的刘婶,那个她以为可以求助的人,眼疾手快就逮住了想要转身奔逃的她,亲手将她交给了这个畜生。

    想必,“陈家丫头疯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全村。

    一个疯子的话,谁还会信呢?

    “哐当。”

    一盆热气腾腾的水放在了床前的矮凳上。陈洐之熟练的拧干毛巾,向她走来。

    她认命了,麻木的向后一仰躺在床上,抬手就要去解衣扣。

    然而,那块温热的毛巾却径直递到了她的面前。

    “擦吧。”

    男人将毛巾塞进她平摊的掌心里,没有一丝多余的动作,转身便出了屋子,还顺手带上了门。

    搞什么?

    陈芊芊讶异的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这个狗日的……转性了?

    手里的毛巾随着她的发愣,温度在慢慢流失。她咬了咬牙在心里骂道:这混蛋的猪崽子,总喜欢给她一巴掌,再给个甜枣。想必,又是在玩什么“我想对你好是你自己不领情”的把戏。

    尽管心中充满疑虑,陈芊芊还是脱掉了一身冰冷湿透的脏衣服,谁都不想让黏糊糊的泥巴糊满身体,她用尚有余温的毛巾细细擦拭身子,温热的水汽暂时驱散了部分寒意。

    当毛巾擦过手臂和膝盖上那些在钻洞和奔跑时刮擦出的伤口时,她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嘶——”了一声。

    好痛……

    逃跑时的狂喜惘然让她自动屏蔽了这些伤口带来的刺痛,这时候放松下来,细密的疼痛才清晰的传遍四肢百骸。

    她低下头,小心翼翼扒开皮肤,检查伤口是否还在渗血。幸好,伤口都不深,只是些皮外伤,但对于极其爱惜自己这副皮囊,一点疤痕都不想留下的陈芊芊来说,这已是足够让她揪心的事情。

    她快速擦干净伤口周围,换上干净的衣裳,然后爬上床用被子裹住自己,这才对着窗外低低说了一句:“好了。”

    声音不大,门立刻被推开了,陈洐之端着饭碗进来,饭菜的喷香一下就充斥了冰冷的空间。

    陈芊芊没什么胃口,看也没看那些饭菜,直接对着他说道:“我要药膏。”她指了指自己的胳膊,“擦伤了。”

    如果可以,她真的一点都不想向这个恶魔开口提任何要求,这让她觉得自己像是在乞怜。可没办法,她实在爱美,要是真让她在自己身上看见一点小疤痕,说不定会立马找个绳子上吊自杀。

    陈洐之的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随即转身从墙边的木柜里拿出了一个扁扁的小铁罐。

    他逮住她的时候,就已眼尖的看到了那抹刺目的红色。爬得真利索,连洞都会挖了。看来以后,这屋子脚下踩着的地,都得换成水泥的才行。

    “一天两次。”他把药膏递了过去。

    陈芊芊撸袖子的动作一顿。

    什么意思?擦身子就算了,涂药这种事,她还以为他会主动来帮她。换做是之前,这人早就扑上来一脸心疼给她边吹边涂了。

    她抬眼一瞧,男人正板着一张死人脸,比平时更臭了。

    生气?他还有脸生气?!这个贱男人!

    一股无名火窜了上来,她忽然不想自己动手了。

    “够不着,你帮我。”陈芊芊故意把手里的铁罐子往地上一扔,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昂头倨傲的坐在床沿,等着他像以往一样过来伺候,丝毫没意识到这句话曾经在哪种情形下用到过。

    屋里一片死寂。

    许久,陈洐之才动了动身子。他弯下腰,沉默的捡起被她随手扔在地上的药膏。

    他走到床前没有看她,只冷冷开口。

    “衣服,脱了。”